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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3

        海上生活的孤独,要求人与人之间的完全信任。尤其是在水下工作实验室,一旦设备出错,就会致命。屈指可数的实验员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必须确认对方是否安全。空条承太郎第一次体验这般接触,是十八岁,在东京去往埃及的旅行路途上。

        海水封闭一切,给人以思索的机会,他并不常想些无所谓的事,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随时放空与扑克脸都是空条承太郎的特技,没曾想会有什么事情或人一直将他的脑袋占据。非要说的话,上一次在他脑子里度过这般漫长时间的应该是dio,那个威胁着他家人与朋友性命的男人,而这一次,则是与他共同创造了生命的女人。

        可是现在,空条承太郎不得不承认,在离开琳达时,他一直想念着她。空条承太郎也承认,在和她在一起时,他总是会下意识微笑,就像是此刻。

        但他这次回来,却并非是要令她露出笑容的。

        琳达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告诉他徐伦出门了,承太郎也就问起女儿说要买摩托车的事。

        “那就买给她吧。”他顿了顿:“钱我来出。”

        “……”琳达片刻沉默,虽不想扰乱氛围,可她的心情确实起了一丝波动:“我有说过吗?以前开始,我就有些烦你的这点。”

        空条承太郎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

        毕业后,琳达理应是要开始工作,开始还助学贷款的。是他把她的资料给了spw财团,spw财团会帮助琳达偿还贷款,条件是琳达会从事研究财团感兴趣的一个项目。她当然做到了,只是当她从老师那儿知晓此事、即可明白是他所做后,满脸不高兴地找到他。

        “是你把我的资料给了spw?”

        “是我。”承太郎说:“但选择了你的是他们。”

        “……”

        “别小看自己。”他补充道:“你非常优秀。”

        “我知道,但下次还是希望你先告诉我。”

        “我以为你喜欢我自作主张。”

        “只是有些时候。”

        “比如?”

        “……”

        她望着人的目光很率直,无论是在何时,只要他与她对上视线,就会察觉到吸引力。这么多年过去,也是同样。但他今天必须抵抗这一切,必须做到。

        4

        在晚饭后,他们去附近看了一场电影,是一部超级英雄的电影。主角是一位富豪之子,年少时父母去世,他历经磨难,成为了戴着黑色面具的骑士,于夜晚穿梭在街头,保护着他深爱的城市。

        散场后接近深夜,两人走在街头,琳达挽着承太郎的手,不禁感叹:“你在我眼里也像是英雄。”

        承太郎压下了帽檐:“害死自己爱人的男人算不上英雄。”

        这是前一部的内容。男主角受到反派欺骗,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他青梅竹马的恋人瑞秋在爆炸中身亡。

        “但我如果是瑞秋,绝对不会怪他。”琳达笑着说:“某种程度上,我很欣赏哈莉·奎因,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也有觉悟。哪怕追逐着的是虚幻,我也会愿意吧。”

        “……所以,你是个笨蛋。”他想用打趣的话转移话题。

        “是啊,”琳达踮起脚,亲吻了他的脸颊,“我就是。”

        但她表露出的每一丝爱意,都在将他刺痛。

        在明亮的月色下,他用手指穿过她金色的发丝。两人认识后,她的头发就在逐渐流长,如今已到了腰上的高度。在身体相撞时,他需要很小心,才会不压着她的发丝,在离开她身旁的梦里,他也时常像如今这般,将这片冰凉攥在手中。

        毕竟天已蒙蒙亮,她睡得很沉。在睡梦中还紧紧将他搂住,正如他方才用力地将她亲吻,好似是为了弥补几个月不见的空缺。

        或许,再等一会儿。还有时间,不要现在。

        与相爱的人作伴,再坚毅的心也会被软化。

        5

        隔天琳达下午去上班,承太郎开车送她去。他好久没来博物馆,顺便看看。

        离婚的谣言被打破,琳达以为能松口气,结果整个下午都浸泡在艳羡的目光中,有来请教结婚这么多年为什么感情还能这么好的,也有来问承太郎平常吃什么蛋□□的,各种离奇的问题让她成了八卦的中心,下班时间到时,琳达几乎是逃出了办公室。

        晚上学长帮忙预约了一家餐厅,两人将徐伦从朋友家接来。

        父女俩都不是热情的性格,徐伦一见到承太郎,就抱起手臂,十分抗拒。承太郎也不多说话,琳达成了唯一的发言人。到了餐厅后,聊起摩托车的话题,女儿的脸色才稍微好些。

        作为父亲,承太郎也算做了功课,了解了摩托车的型号。

        “明天你们一起去选怎么样。”琳达说。

        “才不要。”徐伦说:“我会和朋友一起去。”

        承太郎什么话都没说,琳达立刻看出女儿的不快,接道:“不要嘛,我也想去。一起去啦,jojo,好不好?”

        “恩。”“也不是不行。”父女两人同时接道,琳达一下不知要先和谁说话。

        “妈妈是在叫我。”徐伦立刻说。

        “是我。”承太郎不知怎么,和女儿斗起气来。

        “妈妈叫你是叫名字,她叫我才一直叫jojo。”

        “也不能说不是在叫我。”

        琳达哭笑不得,徐伦忽然转向她:“妈妈,你刚才是在叫谁?”

        答案当然是徐伦,但承太郎在这时也默默地朝她看来。

        琳达眨了眨眼睛,凭借着在这对父女间周转的经验,捧住自己的脸,装作疑惑的样子:“我刚才说了什么吗?啊,去哪里买,你们知道吗?”

        徐伦知道妈妈又在端水,立刻鼓起腮帮子,承太郎则扬了扬嘴角。

        刚认识时,她就透出一丝偶尔会成为冒冒失失的天然,第一次见到她的夜晚就是如此。面对着同学的刁难,她起初因想躲避而表现出的茫然,让他以为这个少女是没有原则的,但她很快表现出了自己拥有底线,也没显露出对他人的惧怕。这样的勇气,不是在任何人身上都能看到的。

        但他位于水下时,甚至也怯懦地想过,如果她变了,他要说的话是否就能轻松说出口。答案却是否定了。不说她没有变得更糟,反而变得更好,就算她爱上了别人,他也没法将已反复咀嚼的那句话,坦然地说出来吧。

        6

        徐伦今天的心情格外好。虽然嘴上不说,但与妈妈和爸爸两人一起出门,已是好些年前的事了。

        车行的店里有不少照片,大多是一个人,店主说很少见和家人一起来买机车的,感叹徐伦的父母很开明。

        “都说了没必要这么夸张。”徐伦满脸笑容:“啊,我想试试这个。”

        驾照还没考就买车是有些早,骑摩托也不安全,但看她高兴,琳达也只能努力放下自己的担心。

        “先生,你肯定适合这辆。”店主指着旁边一辆重型机车:“在那部著名的三部曲里出现过。”

        琳达一窍不通,看在眼里都差不多,本打算当个调节气氛的陪衬,店主走来给了她一个头盔:“快试试。”

        不知怎么的,承太郎开始试驾,徐伦也跃跃欲试:“妈妈,快点,下一个轮到我。”

        琳达只能坐上后座,店主立刻拿来拍立得:“看这边,笑一笑。”

        “咔擦”一声后,承太郎开口:“坐稳了。”

        琳达立刻将他抱住。车子飞驰上道路,风在一瞬扬起她的头发,脑袋里骤然响起昨日看过的电影,虽说是白天,背景音乐却闪闪发亮,她抱着自己深爱的人,像是成了电影的女主角。既然拥有过这样的时光,就算要死去,肯定也不会后悔。

        车子绕着街头,很快兜了一圈,不到三分钟。回到车行,徐伦迫不及待地跳上后座,像是比起买车,她更愿意当乘客。

        承太郎看了琳达一眼,她朝父女俩挥了挥手。看着两人的背影,琳达的双手不自觉地交握,放在下颚前。

        所有没有青年在身旁的时光,都能被填满,因为他的存在就带给了她莫大的幸福。是他,让她拥有了一个家,现在还有徐伦,她对这个世界多出了一份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拥有的爱。

        “你们真是幸福的一家人。”店主说。

        “是啊。”琳达从他手里接过照片:“我很幸福。”

        “我本来也很幸福。”店主说:“实在是太可惜了。”

        “发生了什么吗?”琳达收敛了笑容。

        “要从什么时候说起?我都记不太清了,有二十年了吧,肯定有了。我爱上一个人,说是爱,好像太夸张,但哪怕他看不上我,要把我赶走,我也决定一生都要追随他。”

        店主说着陷入沉默,好似思绪飘荡,琳达轻声说:“后来发生什么了?”

        “他死了,被人杀了,谁能相信。我也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店主笑着说,随即发出连串笑声,像是想到了有趣的事,他抬眼望向琳达:“果然,替身使者会相互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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