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住院（二）
“诺，给。把眼睛消一下肿再过去。”李熵说着，顺手塞给李奇一瓶冰过的饮料。
“好蠢！”
嘴巴上抱怨着，李奇还是接过饮料放到了眼睛上。
效果很好，肿痛的眼睛瞬间舒爽了不少。
“所以，尹叔现在在医院吗？”李熵灌了一口饮料问道。
李奇没吭声，点了点头。
“小雨哥呢？他来了吗？”李熵又问。
李奇摇了摇头。
李熵“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李奇补充道：“尹叔说小雨哥晚上会过来。”
李熵抓住抓脖子，憋了半晌，冒了句话出来：“他们的关系真让人搞不懂。”
李奇没接话茬，他想起来薛定邦一个人落寞坐在窗台前，看着花园的样子，也想起了尹仁在医院里憔悴不安的模样，然后他说：“嗯，是的。他们的关系真让人看不懂。”
李熵眨了眨眼睛，他转头看了李奇一眼，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头：“李奇，如果是你的话，我也会那样做的。”
李奇没问是哪样，但是他觉得自己知道李熵想说的是什么。
我也会第一时间去你身边，哪怕我在天涯海角，我也会去。
因为，我们是兄弟啊？
他们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天黑得很快，李熵和李奇在医院的门口，碰见了刚下车的徐雨，风尘仆仆的样子，慌慌张张的，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就要往医院里冲。
“小雨哥~！”李熵长腿一迈，跑得飞快，他拍了拍徐雨的肩头，叫住了他。
徐雨回头一看是他，顿时松了一口大气：“还好还好，我刚刚给尹仁打电话他没接，这会儿正好不知道该去哪儿见薛先生呢？”
徐雨怀里抱着一捧花，两只手提着两个装得满满的大袋子，李奇懂事地上前替他提了袋子，说：“我知道薛叔在哪个病房，我带你过去。”
李熵走在徐雨身边，他动了动鼻头：“小雨哥，那两个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呀？”
徐雨拍了他一下：“想都不要想，那都是给你们亲爱的薛叔的慰问品。”
李熵的脸顿时就耷拉了下来，嘴里还是乖乖地说：“好吧，我知道了。”
徐雨看着他笑了一下，伸手从包里摸出一颗糖塞在他手里：“等看望完薛先生，我再回去给你们做好吃的，不过现在就先用这个将就一下吧？”
李熵的手里，躺着一颗糖。
圆圆的，硬硬的，散发着水果的香气。
徐雨也给了李奇一颗，他说：“李奇，你真是个乖孩子。遇见这么大的事，处理得这么冷静，一会回去多奖励你一个蛋糕。”
李奇看着手里的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事实上，他一点都不冷静，他很害怕，他害怕得快要全身发抖。
如果不是李熵在公园外面安慰他，他可能现在都还在那里呆着不愿意回来。
他们很快就到了病房，薛定邦已经醒了，但是他们依旧没有被获准进病房探视，只能站在加护病房外面，透过玻璃窗跟看望。
徐雨带来的花和慰问品都被护士送进了病房。
花就搁在薛定邦的病床前，他用手抚摸着娇嫩的花瓣，看上去很喜欢的样子。袋子里装着的是牛奶布丁，但是考虑到薛定邦的身体，护士只准他吃了两口，剩下的就放在病房的冰箱里，要征询过主治医生才能知道薛定邦现在的身体适不适合。
薛定邦的第二次手术定在了一周之后，在这之前，他都会被留在加护病房里，不会出来。在看望过他之后，四个人一起回到了薛定邦的房子。
花园的草皮还秃着，家里没人，也没开灯。
尹仁熟门熟路地掏出钥匙开了门，然后去了厨房——他还惦记着徐雨匆匆忙忙赶过来没吃饭，两个孩子还饿着肚子。
尹仁进了厨房没多久，就传出摔坏东西的声音。
三人紧跟着跑了进去，结果看见尹仁靠在流理台边，弓着身体，捂着脸。
他看上去有些情绪有些失控，身体经不住微微颤抖。他的脚边是摔坏的碗，摔坏的碗边是同样摔坏的杯子，洒出来的咖啡，以及一大滩凝固了的血迹。
“哥哥……”徐雨伸手抱住了他，试图安慰他，“没事的，他现在在医院，医生会治好他的病的。”
“小雨，对不起……”尹仁喉头哽咽，他仿佛一时间失去了语言功能，只能反复的重复说着这些话。
李奇不动声色地蹲下身去捡那些碗杯碎片，他在心里有些责怪自己，刚才不应该在花园里发愣，而是应该早早的回来收拾好厨房的这一摊子。
如果他是这样做了，也不会让尹仁变得这么难过，这么情绪激动。
李熵拿着抹布蹲了下来，他想要去擦那摊血迹，却被尹仁拦住了。
“我来吧？”尹仁说着，抓过了李熵手里的抹布，开始用力地擦着已经凝固掉的血迹。
那是很大一摊血，凝固了之后，很不容易擦拭。
抹布很快就被血迹沾满了，反复的擦拭，只能让更多的血被涂抹在地上。
看上去，就像是，永远也干净不了一般。
徐雨重新拿了一张干净的毛巾递到了尹仁手里，他轻抚着尹仁的后背：“哥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有我在呢。李奇，李熵，也都在。”
李熵和李奇也蹲了下来，他们手里也都拿着一张毛巾，开始用力地擦着地板。
收拾完厨房的那一滩狼藉，尹仁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他吻了吻徐雨的面颊说：“带孩子们去客厅等着吧？我一个人做饭很快的。”
徐雨固执地摇头。李熵和李奇也在用力拍着胸脯保证能给他帮忙做饭。
于是，厨房里挤着四个大老爷们，尹仁主厨，李奇打下手，徐雨和李奇收拾碗筷。
很快的，一顿美味的晚饭做好了。
李熵和李奇向来也是比较馋尹仁的手艺，两个孩子把尹仁做的饭菜横扫一空，尤其是李奇还意犹未尽地摸摸肚子，好像还是不够的。
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徐雨很快就烤了一箱纸杯蛋糕出来，上面点缀着他们在回家时候去超市买来的新鲜樱桃。
李奇一口气塞了两个在肚子了，在他准备拿第三个时候，他突然站起来，大喊一声：“糟糕~！”
徐雨看着他，问：“怎么了？”
“我把狗子忘了！”李奇拍着额头，叼住第三个纸杯蛋糕，顺手抄起外套，急匆匆地跟徐雨和尹仁告别，不顾李熵的阻止，直接跑了。
“狗子？”徐雨纳闷地看着抓起外套准备追出去的李熵，“那是什么？”
“我和李奇养的宠物。今天来不及了，明天吧？明天我们带过来给你看看？”李熵穿上外套跑了两步，他又转身回来，满脸堆笑地看着徐雨，问，“小雨哥，我能再拿两个蛋糕走吗？”
徐雨拉住他的手：“你等等。”
很快的，徐雨翻出两个盒子，把剩下的蛋糕都装了进去，他把盒子塞进李熵的怀里，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李熵，回去好好照顾李奇，他今天一定是吓坏了。”
“谢谢小雨哥，我会的！”李熵扬了扬手里的盒子，笑着告辞了。
李熵追出去的时候，李奇正在路上焦急的等车。
波士顿的初春还带着寒意，夜晚的寒风吹过，冻得李熵手脚都在发僵。他在原地不断的跺脚，双手也捧在嘴边，不断的哈气取暖。
李熵摇下车窗，他看着李奇笑：“你今天真是大失水准啊？忘记自己是开车来找薛叔的了吗？”
李奇紧抿着唇，他没有辩驳，直接一屁股坐上了车。
反正，他今天已经丢脸丢尽了。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一到家，李奇就先去开门，钥匙才钻进锁孔里，他就听见狗子在屋里不停地扒拉着门。开门的一霎那，狗子不要命地就扑了上来，差点把他直接推倒在地。
狗子的尾巴不停地摇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摇断，她不停地在李奇的脸上舔着，亲着，仿佛像是和他分别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李熵皱着眉头，他看着趴在李奇身上撒欢儿的狗子，有些吃醋的想：我才是正儿八经的主人好吗？
李奇捧着狗子的脸狠狠亲了两下，才带着她出去撒欢儿。
李熵回到家，开灯发现家里一团狼藉。
都说哈士奇是拆家能手，看来阿拉斯加犬也不遑多让。
唯一好的是，没有在家里随便拉屎拉尿。
李熵瞥了一眼窗外，乌漆麻黑的，路灯也不太亮，李奇遛狗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只能叹口气，放下装着蛋糕的盒子开始麻溜地收拾屋子。
可得收拾好了，不然，让李奇回来，铁定嚷着要把狗子连夜送走。
李奇牵着狗回来的时候，李熵刚刚好把客厅收拾干净，他乖巧地站在沙发边儿，看着李奇咧嘴笑。
李奇松开狗绳，疑惑地看着他：“你乐什么？”
李熵嘿嘿嘿，双手捧过一个纸杯蛋糕，送到李奇面前：“李奇，你遛狗辛苦了，来再次一个。”
李奇一脸疑惑，他总觉得李熵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很可疑，但是又架不住徐雨烤的纸杯蛋糕太诱人，没多问什么就直接收下了他的殷勤。
趁着李奇吃蛋糕的当口，李熵说：“今天你也辛苦了，晚上早点睡觉吧？狗子我来喂就好了。”
李奇点点头，吃完蛋糕转身上了楼。
李熵看着他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才坐到地上，与狗子面对面，指着她的鼻头教训：“你最近要乖乖的！知道没有！？不可以惹李奇生气！也不可以烦他！更不可以在家乱叫！听见没！？”
狗子张着嘴，吐着舌头，歪着头，似乎在思考李熵的话。
她看上去很想叫两声回应，最后还是乖乖地趴在地上，头搁在爪子上，大而圆的眼睛无辜又委屈的看着李熵，时不时地发出叹气的声音。
李熵满意地点点头，他rua了一把狗头：“来吧，今天可以多奖励你一条鸡肉干！”
狗子兴奋地站起来，摇着尾巴，她张了张嘴李熵伸出指头晃了晃，她乖巧地闭嘴，哒哒哒地跟着李熵去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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