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御座上的崇祯帝眼睛一亮,随即又黯然……我儿确实不凡,三个月就令京营焕然一新就是明证。如果朕不能御驾亲征,首辅周延儒又怯弱不敢承接,我儿督军确是一个可以的选择。只是我儿尚小,能承担此重任吗?再者,沙场凶险,箭矢都是不长眼睛的,万一我儿有什么意外……不不不,还是不要!
转念又想,吴甡是我儿的亲信,一向和我儿走的近,今日这番话,莫非是我儿授意的?如果是,那就说明我儿早想带兵出征啊。
“太子殿下虽然聪明早慧,三个月就将京营整饬一新,但能治军却未必能谋军。兵者,诡道也,太子毕竟年幼,一旦有所闪失,岂不动摇国本?臣以为不可。”
吴甡话音不落,立刻就有人反对,原来是内阁三辅谢升。
事关太子,朝臣情绪都是汹涌,谢升第一个忍不住。
“太子不止能治军,也能谋军!”吴甡信心十足的看向谢升:“太子胸中的韬略已经胜过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我可以断言,太子领军出征,统领各部大军,最不济也能击败流贼,解开封之围,如果谋划的好,彻底击溃闯贼,肃清中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谢升一脸惊讶:“事关重大,岂可武断?”
吴甡却已经不再看他,向御座上的崇祯帝行礼道:“陛下,臣绝不是武断,臣为兵部侍郎,兵部有协理京营军务之责,臣少则五天,多则十天,就会到京营巡查一次。京营军律森然,号令齐整,没有命令,士卒连手指都不敢轻动一下,汉之细柳营、本朝戚少保也不过如此。能如此治军者,必是名将,因此臣以为,开封领军之职,非太子不可!”
“臣反对,太子是国本,不可轻易涉险!”谢升坚持。
吴甡和谢升争论之中,御座上的崇祯帝已经坐不住了,他焦躁的站起身来,在御案后来回踱步。
督抚不堪用,御驾亲征又不行,太子督军又有诸多顾忌,怎么办?
群臣都看着皇帝,等皇帝圣裁。
崇祯帝猛地站住脚步,目光看向一名朝臣:“陈新甲,你以为该当如何?”
陈新甲是本兵,同时也是太子的亲信,他要看,陈新甲是什么意见?
所有目光都看向陈新甲,同时都暗想,对呀,怎么忘记本兵了?
陈新甲心中咯噔一下。
虽然陈新甲并不清楚太子对“朱仙镇之战”的巨大图谋,不过身为太子党,他对太子对开封军情的热心,是非常清楚的,而且当日太子在整顿京营之时,曾经对京营将官说过,有朝一日要带他们出京平定中原的流贼,在旁人看来太子或许是戏言,但陈新甲却知道太子一定是有所“本”的。
当吴甡站出来,提议太子领军之时,陈新甲心里跟明镜似的---一切都是太子的安排,包括凌义渠石破天惊的提请御驾亲征,可能都是太子授意的,如果太子直接提出领军出征,朝中群臣一定会反对,但御驾亲征的震撼弹在前,太子领军的这种折中方案就显得不那么刺耳,甚至是可以被接受了。
身为太子党,陈新甲不能反对太子的政策,但他没有吴甡那般的豁达和坚定,他心中有顾虑:太子胜了,他和吴甡没什么好处,万一兵败了,甚至太子有什么意外,推动此事的吴甡和他会不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想到此,陈新甲后背立刻就渗出了冷汗,不过崇祯帝目光在前,他没有闪躲和迟疑的空间,只能咬咬牙,拱手道:“陛下,臣以为,丁启睿能力有限,确实担当不起领军十六万的重任。太子殿下见识高远,果决早慧,有领兵之才,但是否到开封领军……臣尚不能决断。唯请圣裁!”
他还是不敢完全赞同,而是将难题推给了崇祯。
吴甡鄙夷的撇了一下嘴。
嗡。
陈新甲虽没有直说,但明显也是赞同的。
朝堂像是开了锅,朝臣嗡嗡议论,一个个已经顾不了朝堂秩序了。
左良玉难以节制,即使明知督抚汪乔年被流贼包围在襄城,却也不肯出手救援,丁启睿在左良玉心目中的地位恐怕更低,丁启睿的命令合左良玉的心意还好,若是不合,左良玉是绝对不会听从的,最大的军头不听从命令,丁启睿怎么可能打败李自成?
一旦败了,开封失陷,李自成在开封建政,这大明的天下,还能安稳吗?
丁启睿是不能用的,这一点,朝臣们已经达成一致。
而“御驾亲征”太过惊世骇俗,不说朝廷有没有银子,只说其中的风险就是朝臣们不能承受的。相比之下,折中方案的太子亲征就变得可以考虑了。
尤其是在兵部尚书和兵部侍郎都赞同的情况下。
比起皇帝亲征,太子领军的冲击力虽然稍微小一点,但却依然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和皇帝亲征一样,太子领军只能胜,不能败,不然太子的声誉将会受到极大的损害,本朝虽没有太子不能继位的先例,但如果太子兵败,或者出了什么意外,这一项传统还能不能继续,那就难说了。
吴甡和陈新甲都是太子党,为什么提出这样的动议,这不是在害太子吗?但随即又想,两人绝不敢在太子没有首肯的情况下提出,显然太子是同意的。想明白这一点,朝堂中的一些反对的老臣更怒,心想:太子不懂事,你吴甡和陈新甲难道也不懂事吗?你们这不是将国本置于危险之中吗?
“臣反对!”跟随在谢升之后,礼部尚书林欲辑也跳出来反对。他激动的道:“太子乃国本,岂可轻易涉险?臣以为,可令孙传庭统领全军!”
“臣亦反对!”礼部侍郎蒋德璟站了出来,脸色肃然。
他是东林之首,又和吴甡一向交好,想不到却也站出来反对。
吴甡嘴角露出苦笑,关于太子领军之事,他私下已经向蒋德璟有所透漏,但蒋德璟坚决不同意,甚至责怪他不该纵容太子,适才朝堂上的这番大论,也没有令蒋德璟改变主意。
蒋德璟的表态有指标作用,不等他退下,立刻就有不少的东林人站出来附议。
同样身为东林的吴甡却显得孤苦伶仃,无人唱和。
“臣赞同!”
一直跪伏在地的凌义渠忽然抬起头,高声道:“陛下御驾亲征有诸多困难,太子领军可为折中之策,以太子之能,一定能节制诸军……”
“你住口!”
不等他说完,林欲辑就已经怒斥于他:“若不是你兴风作浪,焉能有现在的混乱?若是国本有什么闪失,你万死也莫恕!”
凌义渠两眼闪着泪光,向崇祯帝叩首:“臣死不足惜,但臣实在不能看着中原局势败在丁启睿手中啊。”
“荒谬!你屡次三番诋毁丁启睿,究竟何意?在朝堂上说如此不吉之言,是要败军吗?”林欲辑也跪倒了,激动道:“陛下,请治凌义渠大不敬之罪,以安天下啊!”
呼啦啦,有十几个朝臣跪倒了,齐声要求治凌义渠的罪。
崇祯帝面无表情,眼睛里燃着火,凌义渠说了一大堆的不吉之言,他如何不恼怒?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开封对策,而不是治某个人的罪,何况凌义渠说的并非全无道理,林欲辑这个时候将战火引到凌义渠个人身上,完全就是不知轻重。因此,崇祯帝对林欲辑的恼怒一点都不亚于凌义渠,对林欲辑治罪凌义渠的请求,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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