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为此,萧汉俊提前三天悄悄潜伏来了郑州。
“殿下,已经找到李若链了。”萧汉俊脸色憔悴,就好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一袭长衫,三缕长须,教书先生的打扮,英朗的面容有点苍白,眼睛里全是血丝。一见面,他先是一脸喜悦的祝贺太子大胜,再向太子汇报另一条好消息。
朱慈烺大喜:“他现在在哪?情况怎么样?”
“臣将他安排在城西的一处幽静宅子,他现在很好。李若链说,他从小白马寺逃脱时,流贼乱箭而射,他闪躲不及,受了箭伤,逃跑中进了一条无人的巷子,不想忽然冲出几个人,将他打晕在地,此后几天,他一直被黑衣人劫持,直到昨天方才脱身……”
“哦。什么人劫持的他?”朱慈烺微微吃惊。
萧汉俊道:“臣正在查。”
朱慈烺起身:“带我去见他。”
城西的宅子果然幽静无比,内外都有军情司的人在警戒,李若链躺在病榻上,气色看起来不错,朱慈烺细细问,他也详细禀报了逃亡和被人劫持的经过。
“那几个黑衣人绝非普通百姓,看他们的身手都是练家子,劫持了臣之后,并没有虐待臣,也没有拷问臣,甚至还为臣处理了箭伤,包扎了伤口,每日里的饭食也都是上等。臣原本以为,他们是想要从臣的口中得到军情司的情报,但臣错了,他们对臣的身份和情报毫无兴趣,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盘问臣的意思。”
“昨天早上,臣一觉醒来,发现那几个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周围鸦雀无声,臣想办法磨断了捆绑的绳索,脱困而出,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将臣囚禁在了一家道观的后院。彼时城中大乱,说闯贼失败,官军马上就要打来了,于是臣在城中留下暗号之后,就悄悄地躲了起来,直到萧照磨找到臣……”
听李若链说完,朱慈烺心中的好奇就更多,这些黑衣人究竟什么身份?肯定不是闯军,不然他们不会囚禁李若链,直接交给李自成就完了。
“自清,你怎么看?”朱慈烺看向萧汉俊。
萧汉俊字自清。
萧汉俊拱手:“回殿下,能打晕李指挥使,还能在闯贼的眼皮子底下,保李指挥使的安全,不被闯贼兵马搜查到,其能量非同一般,应该是熟知本地地形,甚至是可能和闯军将领有勾结的一群人,不过臣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他们的动机和用意?将李指挥使囚禁在道观,对任何人会有好处吗?”
这一点,也是朱慈烺想不透的。
所以他才越发觉得诡异。
“此事一定要调查。”朱慈烺沉吟道。第六感告诉他,此事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内幕,李若链是都指挥使,又是军情司的二把手,他被夹持,绝不能等闲视之。
“是。”萧汉俊领命。
出了后堂,来到前面的花厅,朱慈烺屏退所有人,只留萧汉俊在身边。
“怀庆府那边的事,安排的怎样了?”朱慈烺问。
“都已经安排妥当,那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在臣的掌握之中。”萧汉俊回答。
——————感谢长粉“无忧无虑k书、大丶大白菜、汪乔年”的打赏。谢谢,补祝大家中秋快乐,因为是提前一天写,所以祝福来的有点晚,大家见谅。
朱慈烺微微点头,望着院子里的丑槐,沉思了一下,忽然换一个话题,缓缓问道:“自清以为,流贼祸乱天下,屡剿不灭,河南陕西的匪乱尤其严重,究竟是何原因呢?”
萧汉俊目光一闪,稍有犹豫。
他敏锐的察觉到,太子这个问题和上一个问题有莫大的联系。
朱慈烺淡淡笑:“但说无妨。”
萧汉俊拱手:“回殿下,臣以为,天灾不断,官府府库空虚,赈灾不力,百姓无以为生,稍有煽动就会聚啸而起,乃是流贼难灭的首要原因。陕西民风剽悍,土地贫瘠,即便是原本的关中沃野,现在也是十年九旱,庄稼难以耕种。为了活命,精壮们不当兵,就得从贼,因此流贼始于陕西。”
“河南临近陕西,出潼关到河南,一马平川,易于通行。历史上,但凡陕西有灾乱,百姓们都会避逃河南,流贼也一样。但河南这些年遭受的蝗灾旱涝,并不比陕西少,流贼又裹挟百姓,破坏生产,导致河南灾祸加重,原本的良民,渐渐也变成流贼了。”
“因此,流贼之乱,陕西和河南两省最甚。”
朱慈烺点头,鼓励萧汉俊继续往下说,他只所以任命萧汉俊为军情司的照磨,并赋予他相当大的权力,就是看重了萧汉俊卓越的见识和出神入化的一些手段。如果在他面前,扭扭捏捏,什么话也不敢说,那他也不会用萧汉俊了。
“其次,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人都是经年的老贼,狡诈无比,极善于流窜作战,朝廷东扑西灭,疲于奔命,但却始终难以捉到其主力,就算捉到了主力,但却捉不住其本人,以至于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萧汉俊补充。
朱慈烺追问:“那你以为,本宫此次能捉到李自成吗?”
萧汉俊淡淡一笑:“殿下睿智深远。臣料,闯贼早晚必被生擒!”
朱慈烺笑:“原来你也会拍马屁啊。”
“臣只是陈诉事实。”萧汉俊拱手。
朱慈烺肃容:“你军情司在陕西、甚至整个西北的工作要早一点铺开,能不能抓到李自成,很大一部分要你看军情司的情报。”
萧汉俊深鞠:“臣明白。”
朱慈烺点点头,将话题重新拉回来:“嗯,你刚才说,流贼难灭是因为天灾不断,庄稼歉收,百姓们不得不铤而走险,那你可有破解方法?”
“无非是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缓徭役、减赋税,只要人均有五亩以上的田地,纵使有天灾,也多少能收一点,官府再赈济一些,百姓就可以活下去,就不会从賊。”萧汉俊回。
朱慈烺盯着他:“耕者有其田……你以为要如何做到?”
萧汉俊哑然。
道理都知道,但想实现,却是何其难。
朱慈烺不为难他,沉思了一下,继续道:“此次本宫杀的闯贼大败,不管能不能抓到他本人,短时间之内,闯贼都难以再起,除了继续追剿,另一个最迫切的问题就是如何处置那些被闯贼裹挟、如今又放下武器,归顺朝廷的流民。贾鲁河之战加上昨日的决战,官军俘获的流民连同其家眷,一共有二十余万人,其中一半是被裹挟,另一半则是失地的农民,裹挟之人好说,放他们归乡即可,但那些失地农民要如何处置,令他们耕者有其田,是中原能否平静的关键。另外,中原久旱,失地农民众多,如何妥善安抚赈济他们,也是朝廷必须考虑的问题。”
说到此,朱慈烺轻轻叹口气:“奈何天下虽大,农田虽多,但朝廷有权分配的地方,却是少之又少,尤其是中原河南地区,朝廷怕是连十万亩地也是拿不出来的。”
虽然流贼肆虐,很多土地都荒芜了,但朝廷并没有权力分配,因为那都是有主的土地,可以荒芜,但没有正当的理由,朝廷没有没收的权力,除非是家人死绝,确定的无主之地。否则只要还有一个家人存在,朝廷就不能擅动分毫。
萧汉俊眉角微微一跳,联系到太子的上一个问题,他隐隐已经猜到太子的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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