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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1章


至于逮赋者中,其本人或者直系亲属中有为朝廷命官者,没有什么可容情的,要立刻免职,不论大小!

朱慈烺静静听,心情很复杂。

他并没有为京南士绅求过情,但父皇却把“减缓”的功劳送给他,明显是为了他的名声着想,自从朝廷推出追逮赋的政策之后,天下人就都知道,这个政策乃是太子所策划,江南士绅对他这个太子颇有非议,虽然没有人敢公开咒骂或者攻击,但皇太子对我江南士绅不友好的印象却已经是留下了,如果朝廷现在坚决执行逮赋者亲族不得科举的政策,掀起大波澜,他朱慈烺在江南的名声怕是会更受影响。

也因此,父皇要在圣旨中提到他的名字,为他缓颊。

        崇祯帝能坚持将现职官员中的逮赋者清理出去,已经算是不容易了,亲族不许科举,牵扯太广,整个江南都有可能被席卷其中,为安定计,崇祯帝和内阁暂时将这条严厉的措施按下,也在情理之中。

朱慈烺虽不满意,但可接受。

王之心抑扬顿挫,略带尖锐的嗓音在大殿中回荡时,群臣中有人皱眉,有人微微松了一口气,更有人悄悄瞟向皇太子,心想,真是太子向陛下求情的吗?

只有周延儒等有限的几个重臣知道,这个事情从头到尾皇太子都不知情,一切都是陛下的定夺。

“陛下圣明~~”

等王之心念完圣旨,从周延儒以下的朝臣,都是躬身称颂。朱慈烺也起身,虽然父皇事先并没有同他商议,对圣旨内容他也不是太满意,但能他理解父皇的苦心--只是便宜了那些江南士绅了,希望他们不要得寸进尺,继续顽抗朝廷的追逮之策。

“陛下,兵科张缙彦光天化日之下,在南京街头被恶徒打成重伤,到现在已经两月有余,但恶徒却始终没有抓到,臣不得不怀疑,是否有人在包庇恶徒?应天府尹究竟有没有在做事?因此,臣弹劾应天府尹刘士祯怠忽职守,尸位素餐……”

韩如愈出列。

“臣附议。”

御史言官纷纷站了出来,不管收逮成绩好的还是不好的,此时都站到了同一战线里。

很简单,唇亡齿寒,兔死狐悲,如果张缙彦在南京被打,被南京官场一直拖着,得不到一个处理,明年他们言官再出京追逮,岂不是要遭到同等的待遇?

内阁也知道情况的严重,早在今日之前,就已经派刑部和都察院官员到南京去督促了,即便如此,言官们今日也是要弹劾应天府尹刘士祯。应天府尹管南京的大小事,治安尤其是重中之重,张缙彦被打已经两个月了,但凶徒始终没有抓到,刘士祯责任难逃。

朱慈烺脸色凝重。

殴打张缙彦的凶徒已经抓到了,但只是在地的两个醉酒地痞,和追逮毫无关系,现在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到京师,一旦传回,言官们必定哗然。应天府尹刘士祯是天启二年的进士,是一个在宦海沉浮十几年的老官吏,他不会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更知道朝廷一旦震怒,他一定是被问责的第一对象,为自保,他比言官们更想抓到凶手,但案件却迟迟没有进展,明显就是遇到了强大的阻力。

言官们未必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们依然要弹劾刘士祯,

谁让刘士祯顶不住压力呢?

对言官们的弹劾,崇祯帝是认可的,对应天府迟迟没有抓到凶徒,心中也是愤怒的,不过他并没有当朝处罚刘士祯,而是依照规矩,交给都察院和吏部调查。

“下一个吧。”崇祯帝微微有点疲惫。

周延儒再次出列,这一次说的是建虏入塞,蓟州之东永平等地被人建虏大军烧掠,已经变成一片焦土,永平和玉田缺少粮食和衣物,如何让百姓们过了一个安稳的年,是内阁的责任,户部虽然竭力调粮,但仍然有很大的缺口,如何补足缺口,不让永平和玉田有饿死冻死出现,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现在的问题,不是缺银子,而是缺粮,因为隆冬运河冰封,每日需要凿冰行船,南粮北运很困难,纵然有银子,也买不到相应的粮食,朝廷现在只能拆东墙补西墙,从北方各省腾挪。

原本,这是一个整顿京师粮市的好机会,但朱慈烺想了想,忍住了--就算他提出此议,最后执行的也一定不会是他,而是其他朝臣,如果那样,反倒是碍手碍脚了,于是朱慈烺缄默不言。

群臣议了一下,却也没有议出一个所以然。

而对京师粮价可能的波动,没有一人提起。

接着,是关于扬州盐案的处置,左懋第在扬州查盐迟迟没有进展,周延儒和内阁都认为,扬州盐案非一日所能查清楚,而年关已到,所以朝廷决定召左懋第回京诉职,就扬州查盐遇到的问题,当面向陛下和朝廷禀明---召回左懋第有两种结果和可能,一种就是不了了之,船过水无痕,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再后不会再查;另一种则是以进为退,撤回钦差,令两淮的盐商和不法官员放松警惕,而朝廷却暗中收集证据,等待机会,一举拿下。

就朱慈烺对周延儒的了解,他知道周延儒秉持的一定是前一种态度--周延儒治国,以稳为主,或者说,他最优先考虑的是自己的首辅位置,如果两淮盐案扩大,牵扯到一些不该牵扯的和他关系密切的人,他首辅的位置恐怕就会被动摇,因此周延儒从心底里不愿意看到两淮盐案有什么大突破。

接着又是河南赈灾、陕西流贼、山西地震,地方督抚的一些异动,年十五之前的一些安排,零零总总,又花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就在朝议差不多,眼看就要结束之时,吏科给事中马嘉植忽然站了出来:“陛下,臣有本。”

崇祯帝点头。

“臣之本,乃是问虏寇阿巴泰要如何处置?臣听闻朝廷有意拿阿巴泰去换洪承畴和祖大寿,臣以为,期期不可!”马嘉植肃然。

朝堂登时就鸦雀无声。

周延儒皱起眉头,转头看了马嘉植一眼,今日早朝之前,他已经知会过各级言官:太子之事,陛下已经有惩处,罚太子抄三遍《皇明祖训》,因此今日早朝,谁也不要提太子之事,免得君父忧心,何况经过刚才的敲打,言官们的士气已经低落不少,原本以为今日朝议应该能平稳渡过了,但想不到这马嘉植居然还是跳了出来。

马嘉植看到了首辅冷冷地目光,不过他却丝毫不惧,依然挺胸抬头,望向御座上的崇祯帝。

朱慈烺心中苦笑,马嘉植追逮赋是一个好言官,但对辽东形势的认识,却好像还停留在书生意气。

御座上,崇祯帝的脸色猛地就沉了下来,冷冷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马嘉植却是不惧,昂着头:“臣要说,用阿巴泰换取洪承畴和祖大寿是第一错,释放祖泽润是第二错。”

“今日不议此事,退……”

崇祯帝登时大怒,站起来一挥袍袖。

朝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见坐下御前小桌子后面的皇太子忽然站起,走到御台前,向崇祯帝拜道:“父皇,儿臣有些话想对诸位先生说。”

崇祯帝脸色一沉,目光里有恼怒,意思是:朕已经替你挡住了,你又何必再站出来?

父皇的心意,朱慈烺自然是明白的,但他更明白的是,这件事靠躲是躲不过去的,必须正大光明的应对,如此才有可能说服群臣,最起码不要让群臣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以免坏了辽东的大计,不然此次永远不可能平息,时不时就会被人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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