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2章
现在,朱慈烺只希望,在收到董朝甫的急报后,蓟州总督赵光忭和长城沿线的守军能及时反应,顶住建虏的攻击。
队伍的后方,一众詹事府官员正一脸痛苦的骑马奔驰,有明一代,文官们都是坐轿子,当老爷,鲜少像今夜这么骑马夜驰,虽然明末不太平,从振作武备的考虑,自崇祯十一年后,乡试会试增加了一些武举的项目,如军略,骑射,凡参加的学子,都得有所表现,因此会骑马挽弓的文官也比过去多了一些,不过詹事府的官员大部分都出身翰林,细皮嫩肉的根本没有受过这种罪,今夜随太子奔驰,感觉都快要吐了,更有人双跨被马鞍磨破,鲜血都要浸透裤子了。
少詹事黄道周扭头看见,大喝道:“建虏入塞,军情如火,太子殿下都奔驰在前,我等又何惜胯下的二两肉?快,都给老夫跟上了,不能拖了大军的后腿~~”
左庶子马世奇也大声呼应,挥鞭之中,他马鞍上的血渍却是清楚可见……
队伍前方。
“殿下,你快看!”
玉田距离蓟州七十里,有官道相连,战马疾驰,需要三个多时辰,行到半夜时分,已经进入蓟州地界时,中军官佟定方忽然大喊。
朱慈烺抬头望去,只见蓟州方向燃起了冲天的火光。顿时,朱慈烺就脸色发白,怎么的,蓟州失守了吗?
“殿下,不是蓟州,是蓟州黄崖关的方向!”
佟定方辨认了一下,大声道,他父佟瀚邦是蓟州总兵,对于蓟州军事和地形,他比旁人研究的更多,平常也更加关注,因此他一眼就认出。
建虏正在攻击黄崖关~!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
“快走!”
朱慈烺奋力扬鞭。
建虏竟然将突破口选择在了蓟州黄崖关,这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蓟州各处边关中,黄崖关虽然不是最坚固的,但却也是极难攻克的,历史上,崇祯十五年时,建虏主力从界岭口,偏师从黄崖关攻入,当时蓟州总兵白腾蛟和马兰峪总兵白广恩听闻建虏从界岭口突破,急忙督率骑兵前去救援,不远救援已迟,途中遇上了建虏的重骑大兵,两人被杀了一个落花流水,主力丧失过半,来不及回兵蓟州,而在这空档间,建虏偏师忽然从距离蓟州不过四十里的黄崖关突破,直趋蓟州,当时主力都被白腾蛟带走,蓟州城中兵不过两千,且都是新招的弱兵,不能战,于是蓟州重镇很快就失守。
去年,因为朱慈烺早有防备,蓟州之事并没有发生发生,难道今年是要发生了吗?
朱慈烺心中怒急,不过他心中还是有底气的,蓟州总督赵光忭和蓟州总兵佟瀚邦都是有能之人,他们绝不会,也不应该像历史上的白腾蛟那么的草率,轻易出兵救援,以至于蓟州变成空城。
更何况,黄崖关燃起大火,只能表明黄崖关遭到了攻击,但并不表示一定就会失陷。
“快,快!”
朱慈烺心中只有这一个字。
……
京师。
乾清宫。
已经是三更,但后面的暖阁中依然是烛火通明,崇祯帝正伏在御案上,提笔批阅奏疏,烛光照他的脸,他脸上的愁绪和鬓角的白发,越发的清晰,隐隐地,似乎还能听到他内心的叹息和不平。
王承恩悄无声息为崇祯帝换了一杯热茶,已经十几年了,他对皇帝陛下批阅奏疏到深夜早已经习惯,出了悄无声息,不打搅皇帝陛下之外,他要做的就是为皇帝陛下勤换热茶,而看向皇帝陛下的眼神中,除了敬畏,更有很多的不舍。
谁能想到,统领九州万方,亿兆民生的九五之尊,每日的睡眠竟然连两个时辰都不到,四十岁不到,鬓角就已经生了华发……
暗夜宁寂,除了崇祯帝翻阅奏疏,再没有其他声音。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一片的宁静。
王承恩转头厌恶的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绯色袍子的大太监疾步而入,脸色惊慌,进到暖阁拜道:“殿下,兵部尚书冯元飚在宫门外求见,说建虏大军提前入塞,兵锋怕是已到长城之下,他要紧急面见陛下!”
原来是内监秦方。
“什么?”
崇祯帝大吃一惊,腾的就站了起来。王承恩也是脸色发白,建虏入塞一般不都是十月末十一月初吗?怎么现在就入塞了?他们不收秋,不养马吗?
“快,传他进来!”
崇祯帝几乎是吼出来的,双手撑在御案上,竟然是有点站不住。
皇宫宫禁森严,入夜之后,任何人不得出入。六旬有余,疾病缠身的兵部尚书冯元飚在暗夜里,站在宫门前大喊:“我乃兵部尚书冯元飚,有紧急军情要面见陛下~~~快快开门啊~~”
宫门守卫自然不会让他入宫,只通知今晚值夜的秦方。
秦方登上城楼,见是兵部老尚书,于是在城楼上探头询问,听闻是建虏入塞,他大吃一惊,急忙回禀崇祯帝。
一刻钟后,冯元飚奔入暖阁,顾不上君臣礼仪,一进暖阁就说道:“陛下,建虏提前入塞,请您立刻下旨京畿戒严!”
“消息从何而来?”虽然崇祯帝竭力想要保持一个帝王应有的镇定的尊严,但建虏入塞的事情太大了,他眼神中的惶恐和愤怒藏不住,脸色更是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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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峰口……”冯元飚将喜峰口送来的紧急塘报呈到崇祯帝面前,同时说道:“此乃是参将董朝甫的亲笔,董朝甫乃是边军老将,善侦查,无论是开封之战,还是去冬建虏入塞,都是他第一个得到消息,通报朝廷的,三天前,他带人出喜峰口探查蒙古军情,今早,这份军情通过信鸽传回喜峰口……”
崇祯帝看完军报的内容,然后猛的抬头,但他的第一话说的并不是军情,也不是京畿的戒严,而是太子。
“太子正在秦皇岛……如果建虏从蓟东入塞,太子岂不就危险了?”崇祯帝不止是脸色发红,拿着军报的手指都颤抖了,在皇帝和家国之前,他还是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父亲,想到儿子正在秦皇岛,如果建虏忽然入塞,儿子没有防备,身边兵马又不多,岂不是要为建虏所乘?
冯元飚拱手:“陛下勿忧,董朝甫本已退隐,是太子殿下将他召回军中的,董朝甫所使用的信鸽,更是太子殿下令人精心培育的,臣料这一份的紧急军情,喜峰口不止是通知了朝廷,应该也通知了太子殿下,所以此时此刻,太子殿下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想必正在快马返回京师的途中,再者,太子殿下身边兵马虽然不多,但吴三桂马科虎大威,皆是我大明的悍将,有他们在,足可以保太子平安,退一万讲,就算战事不利,太子殿下也可以通过海船撤退到天津。”
冯元飚说的有理,但崇祯帝却还是不放心,脸色发白的摇头道:“不不不,吴三桂等人是要渡海攻击的,以太子的脾气,绝对不会让他们放弃任务,护送自己回京师,反倒会催促他们立刻渡海攻击,而太子回京,必然路过蓟州,如果建虏恰好从蓟州入塞,岂不是更危险?”
越想越是惊恐,脊背都有发凉的感觉,抬手指着王承恩:“快,给贺珍传令,令他带领三千营,立刻出京,把太子给朕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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