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6章
帐中其他人,从李乾德到蔡道宪,都看出了太子表情的变化,心中也都是惊。
终于,太子看完了手中的小纸卷,然后慢慢抬起头,望向陈树。
不过,和陈树预料的不同,太子并没有立刻屏退所有人,单独和他密谈,而是就这么一直定定地望着他。
陈树心中惊疑,难道是什么地方出了漏子?是字迹有问题吗?又或者,太子对崇祯帝的病情和京师巨变毫无关心,所以根本没有细问他的冲动?但不可能啊,崇祯帝的病情和储位的变更,关系何其重大?太子怎么会不关心?更何况,昨晚刚刚经历了暗袭,正是最恐惧的时候,蜡丸密信因为篇幅的原因,写的并不详细,常理推断,太子一定会询问他这个从京师千里赶来的人,而崇祯帝病危的消息,极度机密,不宜为他人所知,太子一定屏退帐中多余的人,秘密询问,而那,正是他一击必杀的机会。
但想不到,太子虽然额头冷汗,脸色大变,被蜡丸里的消息所震惊,但却并没有如他们预料的那样,进行下一步。
陈树心中不安,但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伏在地毡上,假装虚弱的喘息。
终于,太子虽然震惊、但依然保持冷静的声音飘了过来:“陈树,你是军情司通州分司的鹰组组长,是吗?”
“是。”陈树点头。
“你到通州多长时间了?”
“臣原本是在开封分司,今年年初,刚被调到通州。”
朱慈烺点头,再问:“你离开京师,有几日了?”
陈树艰难的道:“回殿下,七日了。”
“七日。”朱慈烺沉思了一下,又问:“军情司在通州的点,被破坏多严重?多少人被抓?这份蜡丸密信,萧汉俊又是如何交给你的?”
陈树脸上露出悲愤之色:“回殿下……七日前的夜里,东厂和锦衣卫,忽然包围了京营军情司通州分司,并捣毁鸽房,兄弟们猝不及防,来不及送出情报,就都被他们抓了,只有臣一人侥幸逃出。臣连夜进入京师,向萧照磨汇报,不想萧照磨的宅子已经被东厂锦衣卫围了,臣惊骇,于是就去了城中的秘密接头地点,在那里,臣见到了萧照磨,但很快,锦衣卫东厂就追到了,萧照磨在最后时刻将蜡丸交给臣,要臣想尽办法,找到太子殿下,亲手交予。而为了掩护我,萧照磨安坐屋中,任由锦衣卫逮捕带走。”
“臣藏于房梁之上,侥幸逃过。受命以来,臣日夜驰骋,一刻也不敢停。臣昨夜到九宫山,得知殿下此时在岳州,于是就拼力赶来了……”
说道悲愤处,陈树竟然是哽咽了。
“……”
唐亮听了大惊,迅捷的看了朱慈烺一眼,怪不得太子殿下刚才色变了,原来是军情司出事了!
只是东厂锦衣卫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包围军情司逮捕萧汉俊?
王德化和骆养性是疯了吗?
又或者是陛下的命令?
想到此,唐亮脸色发白。
李乾德和蔡道宪虽然对京营军情司不甚了解,但既然属于京营,就必然是太子统领,又牵扯到东厂和锦衣卫,事情必然不一般。因此两人脸色也都是凝重。而对于眼前的陈树,两人都一个想法,这人是忠臣义士也。
朱慈烺脸色却冷静的出奇,再问:“围捕军情司,是哪里的兵?”
“东厂的一个公公和锦衣卫的一个副指挥使,他们手捧圣旨,带着通州本地全部兵马……”
朱慈烺点头,再问:“这密报最后写的甚是潦草,显然萧汉俊来不及写完,他交付蜡丸时,可对你有什么特别叮嘱?”
陈树拜伏:“有。”
“是什么?”
陈树拜伏更低:“臣不敢说。”
“为什么?”
陈树不回答,只是叩头。
朱慈烺明白了,帐中其他人也明白了,一定是太过机密。不能当着众人,只能和太子殿下一人说。
朱慈烺抬起右手。
众人以为,他要令众人出帐。
不过太子盯着陈树,右手却迟迟没有落下,目光望着陈树,忽然又问道:“陈树,通州南门税官杨元的小妾叫什么名字?”
“……”
陈树愣住了。
不但陈树,蔡道宪等人也是摸不着头脑。太子殿下怎么忽然问这个?
太子却依然盯着陈树。
陈树眼神终于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的惊慌,额头细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刚才所答,他完全照骆养性的剧本,毫无破绽,但万万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身为军情司通州分司的人,掌握通州内外的情报,是基础的必须,而所谓的情报,不止是建虏和流贼,也包括反腐和查弊,税官是最容易贪墨的一个职位,身为通州军情司的人,对通州税官,肯定得有掌握,不但要知道他们的脾性,也要知道他们的家人。
太子提出此问,明显已经是对他的身份有怀疑。
如果他回答不出,等于他的身份就会败露。
陈树心知不妙,然后再不犹豫,猛地跳起来,箭步就向太子冲去,同时拔了暗藏在头上的发簪,以簪尖为武器,向太子的喉咙刺去!
几乎在同时,就听见唐亮喊:“他是刺客,快拿下!”
帐中人都是大惊,谁也没有想到,虚弱不堪,看着连站都站不起来的陈树,竟忽然变成了下山的猛虎,整个动作惊鸿乍现,电闪雷鸣,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只见得陈树身形一晃,就已经到了太子的面前。
“啊,刺客!”反应最快的居然是推官蔡道宪,他嘶声大叫了出来,但他身边并没有武器,只能张开双臂,不顾生死的向陈树扑去,想要将其抱住,以保护太子。
“砰!”
一声巨响,太子面前的大案忽然飞了起来。
却是太子一脚踢翻了大案。
正在前冲的陈树,被大案阻挡,不得不侧身闪避,而这时,就看见剑光一闪,太子已经拔出了宝剑,唐亮则是抄起身边的椅子,向陈树砸去---原来,太子已经对众人有所暗示,只可惜,帐中其他人都没有能明白太子眼中的意思,只有唐亮每日跟在太子身边,深知太子的心思,当太子举起右手,迟迟不发,他就知道事情有异,等到太子询问什么税官和小妾时,他就知道眼前的这个陈树乃是敌人,于是在大喊之后,立刻就抄起了椅子。
忽然飞起的大案和飞来的椅子,凝滞了陈树的动作,等他闪避而过,冲到太子面前时,太子已经手持宝剑,做好防御了,陈树大急,不顾太子的宝剑,只用手中的发簪猛刺太子的咽喉,想要和太子同归于尽。
但太子却早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意,对他这种困兽犹斗,想要拉人垫背的疯狂,选择避让,而不是直接硬挡。
太子身子灵巧,又有宝剑护身,陈树连刺两次没有刺中,再想要三刺,发现左脚一沉,却是已经被唐亮抱住,正想要挣脱,右脚也是一沉,低头一看,却是那长沙推官不顾一切的扑过来,抱住了他的小腿。
陈树怒极,双腿一振,唐亮和蔡道宪虽然死命紧抱,但陈树的力量太大了,这一下,两人竟有点撑不住,几乎就要撒手,就在这时,刀风凛凛,陈树身后出现一人,手中长刀猛地向陈树砍去。
却是偏沅总兵孔希贵。
唐亮和蔡道宪的阻止,为他争取到了时间。
噗的一声,长刀砍在了陈树的后背。
血光飞起。
陈树被砍的向前扑倒,不过他并不疼叫,在倒地之前,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将手中的发簪,暗箭一般的向太子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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