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书房内,宗云霄站在宗云潺面前,低着头,估计挨了板子还在疼,身子半歪着站立。
沉默半晌,宗云潺开口:“是我错怪你了,不问缘由就处罚了你,原是贺之安有错在先,不过你也该收收性子了。”
宗云霄低头称是,却又不安的开口:“大哥,我不曾想那个贺之安伤的如此严重,是我下手不知轻重,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了?”
宗云潺冷笑一声,说道:“一个刑部侍郎而已,也敢这般挑衅,我也该让他们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看来是他这几年太过低调,现在随便一个人都敢对宗府踩上几脚。
宗云霄抬头双眼亮晶晶的看向宗云潺,这才是他大哥该有的模样。
回过神宗云潺皱眉问宗云霄:“你一贯任性妄为却不喜辩解,这次怎么破了例了?”
宗云霄面上一红,结结巴巴的把下午遇见司瑾一事说了出来。
宗云潺听过之后,目光愈暗,手指在书桌上敲了几下,便开口:“你伤势未愈,赶紧下去休息吧,记住以后切忌三思而后行,我能保你一次,却无法看顾你终生。”
宗云霄点头应和便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宗云潺又拿起案上的书籍继续看起来。
摇曳的烛火恰似无端变化的人心,不可捉摸。
第二日,京兆尹府前便有人击鼓鸣冤。
随后便有人在朝堂之上参刑部侍郎教子无方,纵容长子贺之锡侵占平民田地,还将平民打伤。皇上一向以宽容待民,闻此事大怒,责令严查。随后刑部侍郎长跪在皇宫请罪,终究免去贺之锡的牢狱之灾,但刑部侍郎却官降一品,罚俸禄一年,其长子贺之锡终身不可入仕。而宗云霄这点小孩子之争早就被此事遮掩过去,毕竟有几个官家是完全清白的呢?想找把柄多的是。
几日后,钟家兄妹又登门拜访。
“云潺兄,你这一出手贺家差点无法全身而退,不可谓不狠辣啊。”钟檀摇着扇子感叹道。
宗云潺直视钟檀溪,一双狭长的眼眸里满是清明:“檀溪此话何解?我倒是不明白了。”
钟檀溪看着宗云潺装糊涂的模样,好笑的开口:“这样也好,省的我父亲天天担心你会受了欺负。”
宗云潺淡笑不语,钟檀溪四周看了看复开口:“那位司小姐呢?这几次来似乎都未曾见她。”
宗云潺喝茶的动作一顿,开口:“以往都是望秋寻她,怎地现在变成你找她了?”
看着自己妹妹和宗云潺古怪的眼神,钟檀溪不觉得面上一窘,说来也奇怪,上个月自从见了那个云淡风轻的司瑾之后,心里便生了几分好奇。这又来了几次也不曾见她,便下意识的开口询问,出了口却觉得不妥,急忙端起茶杯掩饰:“这不是好奇问一句吗?以往她不是和你寸步不离吗?”
宗云潺不语,钟檀溪也并未接着追问,便转移了话题:“阿霄怎么样了,听闻可是受了二十大板,他终归是个孩子,此番父亲托我带了些药品,劳烦云潺兄带路去看看他吧。”
宗云潺放下茶杯,便带路领着兄妹二人去往宗云霄的院子英朔阁,想来自己也未曾看望过宗云霄,到底是自己这个做大哥的失责了。
刚进英朔阁,就听见宗云霄的大声喧哗:“你这个女人耍赖,明明你刚才说是要要下这一步棋的。”
“兵不厌诈,二少爷这个道理都不懂吗?”清脆的女生传来,正是司瑾。
宗云潺看向门外的小厮,小厮自觉的开口:“二少爷这几日被禁足不得外出,时常会叫司小姐前来。”
这府里能和宗云霄玩到一起的也是只有司瑾了,毕竟他的小霸王脾气,一般奴才哪敢靠近,而宗云潺也是不可能同他一起玩闹,所以之前的宗云霄也只能欺负司瑾解闷了。
钟氏兄妹对视一眼,满是诧异,以往的司瑾可是最害怕宗云霄这个小霸王了,怎么可能像现在一样往前凑?
三人踏入屋内,便看见宗云霄扫开了一副棋局,满脸怒意,而司瑾则是淡然的坐在一边:“二少爷真是个输不起的性子。”
“你……”宗云霄被气的跳脚,正欲开口斥责,却看见宗云潺三人进来,当下转换了面容,欢天喜地的扑过去。
“钟哥哥,钟姐姐,你们来看我了?”
看着宗云霄瞬间像是一个被捋顺毛的小老虎一样开心,司瑾默默的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看着宗云霄一边故作亲近钟望秋,一边斜眼瞅着自己,不难猜他的心思。宗云潺对宗云霄向来严厉,所以宗云霄更是喜欢平易近人的钟氏兄妹,尤其是钟望秋,名门侄女,大家闺秀,恐怕才是宗云霄心中大嫂的人选吧。
“阿霄这是在做什么?刚才老远就听见你声音了。”钟望秋看了司瑾一眼,伸手揉了揉宗云霄的头发开口道。
“没事,只是我和司瑾意见不合吵了几嘴而已。”却是闭口不提自己刚才耍赖不肯认输的事情。
钟望秋也只当不曾听见刚才的话语,转移了话题开口关心道宗云霄的伤势,宗云霄则是问一句答一句,完全没有刚才的霸道行径。看着他们一派和谐的模样,似乎他们才是一家人,司瑾默默放下茶杯,便准备悄悄离开。
刚走两步就听见钟檀溪的声音:“阿霄,我刚才可是听见你又在欺负人了,司小姐向来性格不喜与人争端,你倒是得理不饶人了。”
见提到了自己,司瑾也不好离开了,只得停下回头看去,就看到钟檀溪一双明目满是好奇的看向自己。
一旁的宗云霄面上又几分不自在,钟望秋便开口了:“哥哥这是哪里的话,阿霄本就小孩子心性,玩闹几句又怎算得上是欺负呢?司妹妹你说是不是?”
好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司瑾心里无语道,这一个个的都像是自家人,自己倒像是被排挤的外人一般。
“钟小姐说的是,只是二少爷耍赖不肯认输而已,算不上欺负。”司瑾一本正经的开口。
钟望秋一愣,面上微窘,自己仗着宗云霄素来亲近自己,便想开口说几句,没想到被司瑾不软不硬的顶回来了。
“我哪有耍赖,你这个女人……”
眼看宗云霄又要出言不逊,一直沉默的宗云潺开口:“阿霄,不得无礼。”
宗云霄只得把话憋了回去,满脸不忿。
见此情景,司瑾就自觉的开口:“既然无事,那我就现行离开了。”
“司妹妹这从庄子回来之后,怎么还想不想与我们多见一样呢?每次刚遇见就想避开。”钟望秋开口,眼里满是不解。
没错,就是不想多见你们。
司瑾心里如此想,嘴里却说:“钟小姐多虑了,我只是出来时日已久,便想着回去。”
钟望秋听此不便再追问,司瑾就行礼之后准备告辞,却听到宗云潺的声音:“阿霄,你先陪着檀溪他们,我送司小姐回院子。”
话已出口,就看见眼前四人三脸诧异,钟望秋脸色白了一白,司瑾则是一副面无表情,正欲开口拒绝,就见宗云潺先行出去,自己只得跟上。走进宗云潺,又嗅到他身上熏香的味道,一如既往的清冽。
走到半路,宗云潺就开口:“听说这几日,你总往二叔的文渊阁里去?”
司瑾点头应和,自己自上次得了应许之后,虽然宗沧明只是客气,但是自己总是厚着脸皮打着蹭饭的名义,去宗沧明的院子文渊阁满足自己的私心,即使南岳总是一份提防的模样,也没有挡住司瑾。司瑾去往文渊阁并未避讳旁人,宗云潺知道自然不足为奇。
见司瑾应和,宗云潺又开口:“二叔向来喜欢清静,府里之人都不曾上前烦扰,你日后还是注意点好。”
见司瑾并未言语,宗云潺又放软了口气:“父亲应该还有时日就会抵达经常,你我之事应会提上日程。”
司瑾一愣,才反应过来是他们的订婚之事,宗老将军此番请令回京恐怕也是因为自己到了适婚年纪,下意识的开口:“你的意思是…你要…娶我?”
被司瑾直白的话语说的面上有几分不自然,宗云潺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了,前几日宗云霄的事情让他知道这个宗府该有个女主人了,毕竟他身为男子还是有很多地方照护不到。司瑾虽然之前行事荒唐,但这次回来稳重了许多,想必也是长大了。
当下开口:“父母之命。”
低沉而不带感情的话语传到司瑾的耳中,司瑾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原来是这样,他不爱自己,却是会因为父命难违要娶自己。
察觉到司瑾眼里的嘲讽和几分苦意,宗云潺眉头一皱,正欲开口,正好此时已经走到了锦绣阁外,司瑾不再言语行了个礼后就转身进去了,宗云潺终究没有开口叫她,眼里是愈来愈浓厚的深意。
司瑾坐在镜子前面,目光落入镜中之人,眼里多了几分恍惚。
“锦纹,你说若……是她听到这些话,会不会开心呢?这也算是得偿如愿了。”话虽如此,眼里却尽是讽意,锦纹并未开口,司瑾也未等她回答。
“可惜啊……”
剩下的话语零落的空气里,终不可闻。
“二叔,你这里的点心怎么这么多种类?我这来这么多次都没有见过重样的。”虽是宗云潺提点过,但司瑾并未理会,还是得了空就往文渊阁跑。
宗沧明把目光从书上移开,笑着看着司瑾:“本以为你们这个年纪应是喜欢甜一些的点心,没想到也喜欢这个口味的。”
“二叔房里的自然都是好吃的。”司瑾托腮满眼羡慕的回道,宗沧明低头笑了笑,一旁的南岳的眼神愈加嫌弃的看着司瑾,司瑾也全当看不见。
“大哥应该快到京城了吧?”宗沧明状似无意的问道,他口中的大哥自是宗敖老将军,司瑾略收敛了笑意,“阿瑾可开心。”
握着点心的手指微僵,放下点心,司瑾轻笑开口:“二叔这可是嫌我烦了?”
宗沧明翻书的手一停顿,复开口:“这是哪里的话,阿瑾马上就是要出嫁的大姑娘了,怎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使性子?”
司瑾只觉得心口一阵发紧,这等暗示怎会听不明白?前几日宗云潺提醒,自己可以全当不见,可是如今……果然偷来的日子,终归是不会安稳的。
“二叔所言极是,是我叨扰了二叔这么多日子。”司瑾沉默一会儿后笑着开口,随后就告辞了,宗沧明并未开口留人。
司瑾走后,南岳看着宗沧明认识一如既往的握着手里的书籍,只是半天也未曾翻过一页。南岳心里微酸,自二爷身子……有残之后,便一直将自己囚在这一个院子里,寸步不出。旁人来相邀也不曾出去,时间一久,旁人便不再打扰二爷清静。这司小姐虽然举止无端,但是到底这些时日让文渊阁添了几分生气,这也是南岳虽觉得不合规矩却不曾相拦的理由。前日宗云潺来拜访,只言宗将军就要回府,又几番暗示小时候定下的婚约便要提上日程了。二爷向来聪慧,又怎会不知大少爷心思?
“二爷,天要凉了,您身子受不得冻,我去吩咐下人备些炭火。”
宗沧明点头应和,目光并未离开书籍,南岳只得先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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