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无尽回廊45
无尽回廊45
丧尸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就算整个学院中的学生几乎都参与到猎杀丧尸的队伍中也抑制不住。所有的社团活动早已停摆，连以前每日爆满的教室和体育馆都空空荡荡。
一开始不愿意参加的人是多数——毕竟，就算是人多势众, 面对那些残忍的非人生物，玩家的心中难免都会有些抵触。
有人能在前面顶着，自己为什么不安全地坐在后方, 坐享其成？
最开始因为这个原因, 学院中也曾经爆发了几次内讧。那时候的教室和体育馆每日都爆满, 认识的人纷纷组团一起等着时间抢着预约场地和教室, 两栋楼里挤满了想要借着系统保护躲过丧尸攻击的人。
直到有一天, 人们发现，这系统开始只拦人类, 不拦丧尸。躲在封闭空间的小团体被丧尸轻而易举地剿灭，被切割成一个个格子的教学楼和体育馆反而变得比外面更加危险。
因为这个原因, 人们只好纷纷走了出来，壮着胆子拿起武器, 与丧尸搏斗。
而钟离和曲月决定使用晶石, 正是在丧尸攻势已经几乎压过人类能够承受的极限的节点。
学院虚伪的假象快要支撑不住了。
但是在这个世界，人类已经竭尽全力——
——如今的破局之法，恐怕只有一个选择了。
“……「无尽回廊」。”苏晓抬起头, 凝视着他们两人，“你们要进入回廊？”
曲月点了点头：“你应该也看出来这样下去, 结局只有一个了吧。”
苏晓看着她, 眼神中写满了疲惫：“……放弃吧。”
曲月抿了抿嘴：“为什么？”
苏晓向后靠着沙发，微微抬起头, 望向头顶的天花板：“因为你们不可能通过那里。这个游戏, 没有通关的可能性。”
曲月怔了怔。他们设想了很多种可能, 唯独没有想到苏晓居然会劝他们。
“你们不相信吗？”苏晓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她看起来很疲惫，最近经历的无数场战斗、见证的无数次的死亡彻底磨掉了她的锐意，让这位监察会的铁血会长像一只被拔了牙、垂垂老矣的狮子。
钟离不动声色地吹了吹茶，静静地望向苏晓：“会长曾经去过？”
苏晓笑了笑：“我有没有去过，你们应该心里也非常清楚吧。”
曲月看向钟离，看到对方向她微微颔首——
苏晓这是要和他们彻底摊牌了。
见两人没有开口，苏晓微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吧。你们对这里有恩，我还不至于向恩人出手。”她顿了顿，笑容多了几分苦涩，“……再说，现在的我抓你们，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之前抓捕「异类」，果然是为了掩饰丧尸的存在？”曲月盯着她。
苏晓笑了笑，并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只是指了指头顶的天花板。
“「真理的证见」——”她轻轻地吸了口气，“这间房间，是萨恩对监察会的「奖励」。”
钟离看向她，神情温和。
“在这个空间中，没有人能说谎话，包括我。”苏晓的笑容有几分自嘲，“就像我在那个ai面前一样。”
“我已经死了。”她沉默了片刻，“也曾经到过那里。我试了很多次，直到有一次……”
一直以来隐藏在幕后的神秘ai走到了满身血污的赤发少女身边，与她提出了一个协议——成为这场戏剧的主角，它可以许诺她永生。
苏晓并不想要永生。她只是突然意识到，她曾经以为永远见不到的队友死去后，灵魂也被解析成了数据流入了「萨恩」的数据库，在这片土地上得到了另一种形式的「重生」。
但这份生命太过脆
弱。他们已经不是常规意义的「人」，而更像是「影子」。他们不记得一切，也没有任何危机意识，记忆停留在他们第一次进入这个副本。
……他们需要人来保护才行。
而上一任的监察会会长，做不到这件事情。
所以苏晓回去了。她知道，这片由谎言构成的土地，已经是她、她曾经的伙伴，还有未来更多不得不面对这一切的人的最后的退路。
即使她的伙伴们已经将她忘记，再也不会像那样勾着她的脖子笑嘻嘻地叫她上去和别人唱歌、和她一起讨论明天吃什么、去图书馆打游戏，只会看见她后规规矩矩地喊一声“会长”，她也觉得没关系。
只要能够守护这里就好。
但那些只在无尽回廊中出现的丧尸竟然开始在学院中游荡，而前任会长做出的决定竟然只是听之任之。
「萨恩」在这时告诉她，它可以帮助她带走会长，将他「洗净」，再把他放回学院。
苏晓劝了会长很多次，直到两人不欢而散的次数太多，会长决定将她驱逐出监察会后，她才下定决心，同意了萨恩的决定。
但是，她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就算再问萨恩，得到的回答也只是简单一句“出现了一些状况”，就将她搪塞过去了。
尽管如此，苏晓清楚，是自己杀死了他——
当她同意萨恩的提议的时候，她就明白了这个事实。
至此之后，她的身上好像发生了一些无法言说的变化。
保留着记忆的她当然明白丧尸与玩家的关系，丧尸的游荡与新进入这里的玩家有着必然的关联。
玩家进入又死亡，一点点地变成丧尸，活在煎熬与痛苦中，直到他们彻底变成丧尸、死亡、轮回、被怪物分食，最后只有被视为「残渣」的部分灵魂被萨恩解析，回归到这片土地。
既然无尽回廊根本不可能被突破，进入这个副本的玩家的命运只有死亡——比起副本丧尸化带来的痛苦和对学院里的学生的威胁，为什么不能由她来给予他们死亡呢？
她开始设计引诱新玩家说出可能使「影子」意识紊乱彻底消散的话，宣传他们的威胁性、大肆捕捉「异类」，然后用自己的火焰将他们焚毁。
然后等待他们的新生。
这样的事情，她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
有些人失踪了，有些人回来了。
但她并不后悔，也不打算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就好……
直到那天，萨恩再度通过个人终端联系她，平静地告诉她「停止这种行为」。当她询问原因的时候，得到的答案也只是一句「太过无趣」。
太过无趣。
她承受的痛苦、无尽的轮回、手里沾染的鲜血……
一切也只是换回来一句「太过无趣」。
她拒绝了萨恩的要求，坚决要执行处刑；而萨恩的忠实爪牙顾苕月则带领着秩序组猛烈反扑，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从她的手里把两名玩家抢了过来，送进了回廊。
萨恩下了最后通牒，她其实是明白的。
可她又能怎么样呢？
苏晓沉默了很久，久久地注视着面前的两个人。
是的……她很清楚。
自己想要维持的东西，本就是假的，是谎言。
只是她已经没有突破谎言的能力……也没有毁掉一切重新开始的勇气了。
但是……
她深深地看了眼前这两个玩家一眼，开口道：“……你们有什么计划？”
或许……
或许这一次，或许这两个人，真的能做到吧。
微冷的风吹来了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学院仿佛陷入了一片死
寂。曲月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望着那些浓重的雾气，她感觉自己的记忆仿佛被拖回了更早之前的记忆。
「沃土」……
祂才是萨恩背后真正的「食客」。
汲取死亡、怨恨与绝望化为的深红色血液流入土地使其更加肥沃、活跃，孕育着更多汲满恨意的果实。
“你来了。”
脚步声停下，高挑瘦削的身形静静地立在对面不远处，顾苕月抱着臂，淡淡地望着曲月。
“终于敢出来找我了？”
曲月笑了笑：“我没有躲你。”
顾苕月扬了扬下巴，没有一丝光彩的双眼映衬着她精致而面无表情的面庞显得更加怪异：“哦？……随便你怎么说了。不过都到这个地步了，你来找我，不会就是专程来说这件事情的吧？”
曲月盯着她，握紧了颈间的晶石：“我有样东西想给你看。”
顾苕月冷冷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看？”
她们站在空旷的地面上彼此戒备着，「聆听」的实体化丝线源源不断地向曲月传输着对面的信息。
顾苕月虽然不像苏晓那样经常站出来战斗，但根据苏晓的说法，她的战斗能力绝对不低；此外，顾苕月是全体玩家中与萨恩接触最密切的人，除了拥有ai复制人格外，她身上很有可能还有其他底牌。
“走到这一步，你应该已经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吧。”顾苕月面无表情地望着曲月，放在两侧的手心处溢着莹莹的光点，“你是萨恩先生的敌人，那么便是秩序组的敌人。抱歉了。”
“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急性子啊？”
爽朗的笑声传来，苏晓挑了挑眉，从旁边的建筑走了出来，钟离跟在后面抱着肩，微笑着向曲月微微颔首。
苏晓回过头向曲月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向顾苕月粲然一笑。
顾苕月蹙了蹙眉：“苏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没想干什么，也没打算和你打。”苏晓耸了耸肩，“不过人家只是想给你看个东西就这么大动干戈的，可不像我们的组长大人啊。”
顾苕月没有理睬苏晓的挑衅，只是冷冷地盯着她：“你真是疯了。”
苏晓笑了：“我看你才是疯了呢。”她拍了拍手，穿着整齐的秩序组成员便随着她的号令窸窸窣窣地走了出来，“怎么样，听一个无伤大雅的录音带，还是打一架？”
顾苕月抿了抿嘴，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可以。”
曲月刚想起身，钟离却拍了拍她：“还是我来吧。”
说罢，他又礼貌地向苏晓微微颔首，独自一人迈着不缓不慢地步伐走向了顾苕月。
顾苕月扬了扬下巴：“什么录音带？”
钟离微微笑了笑，递上了一卷录制好的数据凝合体：“录音就在这里。”
顾苕月刚要去取，却听见眼前的人忽然再度开口：“还有一句话，想和顾小姐交流一下。”
顾苕月有些不耐烦：“什么？”
她望向那双冰冷如玉石般的苍金色双目，忽然感觉身体有些发冷。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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