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安全区07
安全区07
“……所以, 你不要告诉我，我看不到你的排名，仅仅是因为你还没有去「门厅」注册？”
鸱鸮惨叫了一声, 露出了难以置信又崩溃的表情。
曲月理直气壮地回视着他：“啊对啊，你不满意？”
鸱鸮：“……没……没……”
还能怎么样……自己的身家全都被自己一股脑抖落出去了……
见鬼, 他为什么说的这么利落，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难道……难道之前精神被污染了一次之后，自己的脑子真的变不好使了？
看着眼前的少年一副垂头丧气怀疑人生的样子，曲月真的很怀疑这家伙是怎么当上情报组织的头牌……不是, 招牌的。
从餐厅离开后，他们一路西行, 现在站在传说中的「门厅」前。这里很符合曲月对「市政厅」一类建筑的幻想——高大而宽阔的建筑，两边稍低、中间部分高高地隆起, 除去三扇大门, 四面都被马赛克风的玻璃彩窗所包裹，在安全区恒久不变的白昼照耀下闪烁着耀眼而迷离的辉光。
曲月拖着失魂落魄的鸱鸮走到了「门厅」的正门前。那是一扇高耸的雕花大门，镶嵌着两面对称的玻璃彩窗, 每一片彩色玻璃都被极度精巧地安排在了恰当的位置，在阳光下流转着光辉, 这让每一个即将走进门的人都下意识地仰望，又被阳光折射出的刺眼的光芒所迫使，不得不暂时地闭上眼睛、低下头匆匆地从大门中进入。
“喂，你在看什么？”
「门厅」的人流此时相当稀少，即使曲月停在原地也不会有任何人因为要着急做什么事情而被催促——事实上，此时此刻,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 「门厅」大门前只有一个手举摄像机的人在来回踱步, 对准这些彩色的玻璃拍摄着什么。
“照相机？！”曲月惊愕地望着那个正努力地克服自己的便便大腹蹲下来拍摄一块处于低端的彩色玻璃的人，一时间甚至有些恍惚自己到底是身处一个致命的死亡游戏，还是在国外一处足以闻名世界的景点中游览。
鸱鸮耸了耸肩：“这游戏什么稀奇古怪的道具都有，只要你有足够多的积分、又或者说足够稀有的道具，基本上想要什么都能买得到。”
曲月悄悄看了一眼自己账户中的积分，决定找个时间一定要去「集市」大肆扫荡一番。
鸱鸮重复了一遍：“你在看什么？”他抬起头看向玻璃彩窗，又看看那个艰难拍摄着的人，看向曲月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古怪，“你不会也……”
“歧视他人爱好可不提倡哈。”曲月白了他一眼。
不过，她确实是在看玻璃彩窗……
“欸，”她叫住不耐烦的鸱鸮，“你过来看看这两片玻璃的图案，有没有想到什么东西的形状？”
鸱鸮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你……”
曲月开始念：“50积分、10积分、5积分、30积分……”
穷光蛋·鸱鸮立刻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图案？”
曲月指着那扇大门：“就是这扇正门。”
鸱鸮抬起头，被阳光刺得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以往这种时候，他都会低下头匆匆离开；然而这次在曲月的要求下，他不得不站在原地，一边嘀咕着，一边等待着自己的双眼逐渐习惯彩色玻璃在阳光折射下的强光。
“没什么啊……一个大的横着的椭圆，里面套着一个竖着的小椭圆……”说道这里的时候，鸱鸮的眼瞳微微一缩，“——等等……”
“你也觉得，对吧。”曲月抱着臂，眯了眯眼，盯着那扇门上缀着的令人眼花的玻璃图案，“这扇门的图案——”
“……是那只眼睛。”
曲月不可避免地再度想
起了那只她曾经短短一瞥过的巨眼。它的形状、它黄澄澄的颜色，还有它在呼吸间的律动、从它蔓延开来中渗透出的缝隙中钻出的影子，那些东西靠近耳畔时疯狂的呢喃与唱响的颂歌……
她会告诉鸱鸮，是因为他也曾经窥探过祂的一角。
在餐厅中，鸱鸮为了寻求曲月的帮助，将自己上一次的经历全部告诉了她。
他说，当时他整个人都处于一个浑浑噩噩的状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意义到底是什么。他舍弃了现实世界，也失去了回去的理由；而那个在这个一切都充满未知、所有人都被求生的洪流裹挟的游戏世界中为他带来一丝接近病态的「归属感」的人——雪雀也不声不响地离开，就连被她抛下的「巢笼」也将他从中驱逐了出去。
他迫切地寻求着什么——又或者说，寻找雪雀的这个过程，也只不过是他为了逃避自己的茫然所强加的任务。
然而，在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他突然萌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好奇心——
——他想要去看看，这个将他从那个他曾经赖以为生的现实生活中强行抽离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鉴定失败了，然而那只一闪而过的眼睛却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而他，也因为那短暂的一眼而几乎跌掉了全部的精神状态数值，意识体被污染，异变成了曲月看到的那个样子。
他的大脑中没有形成任何对那只眼睛的认知，但却下意识地「知道」，那绝不是普通的东西——仅仅是那样的一瞥，它却像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一样。即使他从副本中不明不白地跌出、身无分文地带着满身的异常被丢回了安全区。
至于曲月想问的那个问题——为什么他的状态明显异常，却没有被「茧」收容——也正是因为这样。正如他所说，「安全区」并非天堂——或者换种说法，安全区仅仅是少部分、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的天堂。你可以在这里享受到最好的服务，得到一切你想要的东西；前提是，你能够付出足额的代价。
这里的一切都明码标价，包括曲月看到的「茧」。账户中有足量余额的人才能享受被系统检测为「需要急救」后被机器人运到「茧」，接受价格昂贵却恢复时间快、效果好的治疗；至于已经被人坑到身无分文的鸱鸮，只能被强行推进安全区，自生自灭而已。
“……我想要知道真相。”在餐厅中，鸱鸮从面前的餐盘前抬起头，目光越过曲月怔怔地望着前方，仿佛在看着什么更远的东西，“我想要找到雪雀……我想问问她，她到底为什么突然一声不吭地一走了之？她知道了什么？”
曲月看着颇有些失魂落魄的鸱鸮，不动声色地停止了一直处于开启的技能「聆听」。无形的数条精神丝线从他的身上悄悄地挪开，向曲月传递着探查而知的信息。
鸱鸮没有说谎——
当然，他能这么一口气把这么多事情都乖乖地说出来，也得益于她做的一些小小手段而已。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雪雀真的失踪了？
曲月蹙了蹙眉，心里难以抑制地升起了几分厌恶与忌惮。
那家伙就是个疯子。她不觉得自己是被强迫拉近这个游戏的，反而真的认为自己就是这个游戏中的玩家，肆无忌惮地使用着自己的技能掠夺着他人的生命，评判的标准只是有用还是没有用。
但不管如何，眼前这个人的确是雪雀的亲信，却也是少数见过「祂」的人。对于迫切想要与知道真相的玩家交流的曲月而言，这一点就弥足珍贵了。
既然目的一致——探寻副本的真相，曲月和鸱鸮的立场也就一致了。确认眼前的人没有说谎后，她也斟酌着说了一些自己知道的真相——包括这个游戏是建立在一个巨大的意识体之上、由无数空间构成，而那只眼睛就是祂的化身之类。
但她没有告诉鸱鸮她真正的名字，因为担心雪雀曾经要求她的组织去收集自己的信息；当鸱鸮问起时，她犹豫了一下，干脆让他称呼自己为「旅者」就好——当然，这遭到了对方有些不理解又一言难尽的眼神。
曲月笑了笑，心想，恐怕没人能理解这个「名称」对自己的意义。
此外，她并没有提到「沃土」。
她意识到，这个名字恐怕不能被轻易提起。虽然第二个副本她没有尝试，但就第一个副本的经验来看，一旦提到这个名字，祂的那些影子信徒就会从「缝隙」中钻出来，精神状态数值也会大幅下跌。
副本中如此，安全区中会怎样……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
此时鸱鸮也完全理解了曲月的意思，盯着那扇门上无机质的两只对称的眼睛，脸色猛然变得苍白，两只手也开始无意识地颤抖了起来；见状，曲月赶紧给他灌了一瓶从餐厅买的应急恢复精神状态的药剂，才让他恢复正常。
“……抱歉，”鸱鸮苦笑了一下，“可能是留下心理阴影了。”
曲月摇了摇头，抬起头，目光沉沉地望着门上的那只眼睛。
精神污染……
祂所携带的精神污染实在太严重了，仅仅是一窥，便能给人留下那样深刻的印象。
而在这个所有人都是以一种接近意识体的形态存在的空间中，这种污染——即使是无意识的，都是极度危险的。
“……其实，如果你不打算加入任何组织的话，开这个排名的作用也不是很大。”鸱鸮为她推开大门，走在她前面说道，“提升排名没有任何奖励，只是一个证明。”
曲月揶揄道：“偶尔还可以骗骗一些情报学家嘛。”
鸱鸮被她噎了一下：“……也不是因为这个，只是你刚刚说这里有……那个。”曲月知道他指的是那只眼睛，“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个之前听说过的传闻。”
曲月走到那些静静悬浮在空中的屏幕。她选择了其中的一块，按照上面的指示操作了起来：“嗯？”
鸱鸮犹豫了一下：“当然……只是传闻。”
“有人说，这个排名不只是给我们自己看、确认自己所在的位置亦或是展示身份……”
“……还是给一些「存在」看的。”
“他们把玩家视作「棋子」，而我们所行的诸地便是「棋盘」……”
曲月的手微微一顿：“「棋子」？”
鸱鸮点点头：“嗯。传言说，排名越靠上，便会……”
曲月看着自己界面，用手指缓缓地磨蹭过那个显示着的数字。
“……便会越多地被「祂」注视。”
「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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