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看狼烟（下）

在云南省的王弄山土司府。
  夜幕降临，官厅里没有点蜡烛，只有角落里几个火盆散发微光，使得坐在首席大约五十多岁的沙源脸色显得阴晴不定。
  他面前站着一个穿着黑袍的年轻人，长相有三分像他，正是他的次子沙定洲，此刻正犹豫地看着他。
  “谢存仁还是没答应？”过了半晌，沙源终于缓缓开口，粗糙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还没有...”提到这件事，沙定洲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不满地说：“不仅如此，昆明府的戒备也更加严密了，就连那个整天沉迷酒色的黔国公也变了，竟然去军营视察了。”
  自从洪武十四年，西平侯沐英打败北元梁王把匝剌瓦尔密，完全平定了云南以来，沐家世世代代都在云南昆明驻守，被誉为明朝在云南的“定海神针”。
  无论中原皇权如何更替，“黔国公府”在云南的地位始终未受影响，历任云南巡抚都需要依靠“黔国公府”，才能在云南立足。
  随着时间流逝和明朝实力减弱，曾经强大的“黔国公府”也逐渐衰败，不像建国初期那样威风凛凛，对境内的土司从强硬控制变为安抚为主。尤其是前任黔国公沐昌祚，他最擅长的是“平衡”策略，不断调整各方土司势力，让云南省内的土司虽然野心勃勃，但始终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叛乱。
  其中，王弄山土司沙氏就是沐昌祚挑选的“幸运家族”。在沐昌祚的支持下，短短三十年间，沙氏迅速崛起，成为滇南地区的重要土司。特别是在两年前，“奢安叛军”最嚣张的时候，他们响应云南巡抚闵洪学和黔国公沐昌祚的号召，参与平定川贵地区的叛乱，使自己的势力扩大了好几倍。
  不仅官职和领地大幅增加，连旗下的狼兵也聚集了两万多人，军队强大，马匹健壮。沙定洲原本计划利用这次“奢安乱军”的卷土重来，进一步积累实力，发展壮大。然而，没想到云南巡抚和黔国公府改变了态度，对他们沙氏的忠诚视而不见。
  "嗯..."
  听到这里，老农打扮的沙源脸上显露出失落的神色，他的狡猾眼神在黑夜中显得格外锐利。就像四川石柱土司一样，王弄山土司在万历年间多次被召去平乱，在官府中有“忠义”的名声。
  现在云南巡抚和黔国公府无视他们的忠诚，应该不是怀疑他们，毕竟沙源是出了名的“忠心”，曾经还受到万历皇帝的表彰。但是，一想到平乱带来的巨大利益，沙源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永宁土司奢崇明敢于起义，自封为“梁王”，不正是因为他的家族在“播州之役”中立下大功，得到朝廷的奖赏，从而迅速壮大势力吗？
  "爸爸，不如我们强行出兵吧？"
  "官府拦不住我们，事后我们可以说是为了国家着急..."
  或许察觉到父亲脸上短暂的不安，沉默的沙定洲走近一步，低声神秘地说，眼中充满了疯狂。
  沙源听到这话，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次子，脸上满是复杂的情绪。仿佛没注意到父亲的异样，沙定洲继续自言自语："阿迷州土司普名声也在蠢蠢欲动，我们两家土司联手，朝廷事后也不敢追责..."
  "不行！"
  沙源毫不犹豫地大声反对，声音在夜晚中突然响起，吓得角落里的火焰都暗淡了一些。
  "你想害死我们吗？"
  面对沙定洲困惑的目光，沙源气得从座位上跳起来，责备地说。现在大明虽然有点力不从心，但它依然强大，气势未减。别说“奢安乱军”在四川巡抚朱燮元面前能撑多久，就连曾经在辽东捣乱的建州女真最近也低调了很多，连连败退。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们王弄山沙氏家族不顾巡抚衙门和黔国公府的警告，硬要出兵，恐怕等朱燮元平定了“奢安之乱”，就会把矛头对准他们沙氏。虽然沙氏近年来军队强大，但跟历史悠久的永宁土司比起来还是微不足道，更不用说传承千年的水西土司了。“奢安叛军”都不是朱燮元的对手，沙氏拿什么抵挡朝廷的大军？更糟糕的是，那位“黔国公”已经在云南坐镇两百多年，受过他恩惠的土司数不胜数，谁要是敢出头，肯定会引起众怒。看到沙源反应如此激烈，穿着黑袍的沙定洲也抿了抿嘴，暂时放下心中的野心，低头沉默不语。“算了！”“我明天再给昆明的谢大人写信……”过了很久，沙源犹豫的声音在沙定洲耳边响起，让他猛地抬起头，满脸惊喜。父亲想通了吗？没理会二儿子期待的眼神，沙源只是默默地看向昆明，思绪万千。现在大明皇权衰弱，地位和官职都不值一提，真正重要的是族中的狼兵。只要手下军队强大，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能从容应对，静观其变。当然，现在这种情况下，强行“出头”是不明智的，但多尝试总没错，万一昆明的巡抚大人看在他们沙氏家族“忠诚”的名声上改变了主意呢？虽然朝廷在辽镇站稳了脚跟，但沙源心里隐约有种预感，恐怕不久之后，这“风云变幻”就不止局限于西南地区了。乱世出英雄！夜色中，野心勃勃的沙源渐渐将目光转向北方，心中豪情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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