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野心家〔上〕
在修真世界的西北境，延安府城以东数千里的地方，顺着灵脉古道前行，便能抵达那富饶无比，闻名三界的苏州府。此地不仅是掌控着大明修炼资源的江南要冲，更是“东陵仙宗”的起源之地，昔日万历年间和天启年间留下了深刻痕迹的“东陵仙学院”便坐落在那里。
众多“东陵仙宗”的杰出弟子从此走出，在大明各境施展神通，使得苏州府成为无数修士心中的圣土。每日都有无数抱负远大的修真者慕名而来，踏入东陵仙学院，寻求大道之谜。
尽管千里之外的陕西之地饿鬼哀嚎，宛如炼狱，但这富裕祥和的苏州府却丝毫无损其繁华景象。街道之上人流如织，城外水运枢纽的码头更是人声鼎沸，一艘艘灵舟在此停泊，不断地为这座城池输送着灵气与活力。
夜幕降临，喧闹了一整天的苏州府城终于回归了难得的宁静，唯有运河两岸尚闪烁着几点灵光，而城内则沉浸在一片漆黑之中，仿佛与世隔绝，独享安宁。
沿着姑苏仙域的中枢灵脉一路往南而行，穿越那座象征着极致华贵的“苏州织造司玄天宫”之后，便能依稀窥见一幢幢格局严整、气势磅礴的修炼宅邸。
自远古洪荒以来，姑苏之地的“仙绣”便以其超凡技法与神妙质地闻名于仙凡两界，因此，当那位开国圣祖朱棣飞升紫禁城后，在苏州、金陵、杭州三大福地各自设立了由天庭钦差织造仙官坐镇的织造司，专门掌管灵丝仙绸的炼制事宜，以供天庭皇家御用。
因织造仙官皆出自天宫，乃是天子亲信之故，由他们亲自督造的“苏州织造司玄天宫”便成为城中最显赫的仙府，即便与彼端的“巡抚仙衙”相比，也毫不逊色。
如今这些威仪非凡的宅邸得以临近织造司玄天宫而建，足见其背后的主人非同寻常。实则这些宅邸的居者确实地位尊崇，或是掌控一方丝蕴秘境的仙绣巨擘，或是曾经独步仙凡的退隐宗师，又或是与天地共存的仙家勋贵。然而，后两者多半视此地为“外府”，并不常住其中，故此地的实际居住者仍以当地的仙绣巨擘为主。
在这众多静谧无声的府邸之中，一座看似刚刚翻新过的府邸依然灯火阑珊，隐约还能听到一些争执之声。尽管此时已近天庭规定的宵禁时刻，但城中负责守夜巡逻的仙兵们自然不会自找麻烦前来此处巡查，更何况这座府邸上方悬挂的牌匾之上，赫然书写着一个“钱”字。
在南直隶这片蕴含浓厚仙机的土地上，姓“钱”的仙商家族不可胜数，有的甚至自称是昔日“吴越仙境”的后裔。可在姑苏仙府，只要提及“钱府”，无论是城中仙吏还是市井百姓，首先浮现在脑海中的必定是现任东林仙宗领袖、执掌东林仙书院的钱龙锡。
几个月前，仙京突然发生剧变，原本奉旨入京辅政的东林仙宗领袖钱龙锡在一日内连续呈交三封辞职奏折，随之黯然返回了苏州故里，自此深居简出。即使是偶尔外出，也是去往东林仙书院传道授业，很少像今日这般，直到深夜，府邸仍旧灯火通明。
步入府邸，跨过玉石雕刻的围栏以及潺潺流淌的小溪，来到府邸深处的藏经阁内，东林仙宗领袖钱龙锡正神色严峻地坐在堆满仙卷的桌案之后。
这间装潢豪华的藏经阁虽宽阔无比，却并未点亮仙宫宫灯，仅在桌案两侧矗立着两盏烛光熠熠的仙蜡，将钱龙锡原本严肃的表情映照得更加难以捉摸。
而在他对面，与其同为东林仙宗核心成员，并对他行弟子之礼的钱谦益，脸色略带潮红，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辩论。
“座师，若此事万一泄露风声，我们东林仙宗历代先贤的心血顷刻之间便会化为泡影，请务必三思而后行啊！”
不知岁月几何，钱谦益沙哑且压抑的声音，在静谧的修炼室内突然回荡开来，同时伴随的还有他沉重的喘息，令闻者无不感到一阵压抑的气息。
“如今灵霄宗倚重武道强者，近来更是在西南之地大败妖兽族群，宗内威望日益攀升，如此趋势发展下去，我东林派恐怕再难以见到崛起之日了。”
面对钱谦益咄咄逼人的言语，端坐于书案之后的钱龙锡并未立即回应，只是面露苦涩地长叹一口气，双眸间蕴含的神色复杂无比，显然他的内心正历经一场空前激烈的挣扎与纠结。
“就算如此，万一我东林派行事不慎，反助妖孽为虐，我们两人便是整个仙界的罪人！”
见钱龙锡依然坚持己见，钱谦益再也无法维持对这位“恩师”的敬意，音量陡然提升，脸色亦随之变得惶恐异常。
他万万未料到，向以“明哲保身”着称的东林派掌门钱龙锡，此刻竟在心中萌生出如此狂放大胆的计划。一旦此举稍有闪失，不仅东林派自身将遭毁灭性打击，就连传承了两百载的修真大国——大明王朝也将陷入难以挽回的深渊。
“有何惧哉！区区一群凡夫俗子，即使流离失所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钱龙锡深深吸了口气，强行压制内心的动荡不安，目光扫过面前神色变幻不定的弟子，语气充满诱惑：“莫非你不愿看到我东林派重返京都，再现往昔群英荟萃、仙道昌盛之景吗？”
听到这话，钱谦益身形不由得一顿，眼中炽热的光芒瞬间取代了之前的惊骇，一股强烈的渴望在他的脸颊上显现出来。
众所周知，当今那位修为通天的天子对“东林派”并无好感，放眼整个朝廷，除了监察院中还残存几位出身东林派的中级修士，位列大明顶级强者行列中，已难觅东林派的身影。
这种情形，在过去几百年间实属罕见。想当年，即便是权倾一时的九幽魏忠贤也无法让东林派陷入如此困顿之境。
想到这里，钱谦益紧握双拳，满脸愤慨之情溢于言表。若是没有那个可恶的魏忠贤设立天牢大肆迫害，当年威震四方的“东林八仙”又怎会黯然落幕？
“恩师，现如今我东林派失去了权柄与实力，恐怕南京那一边也不会轻易听从我们的号令……毕竟，一旦处理不当，很可能就会引发朝代更迭……那些权贵世家……”
钱谦益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但他深知，隐于书案之后的恩师定然能够揣摩出他未曾言明的意思。
东林派成员大多出自世家豪族，家族产业遍布四海之内，暗中一直向陕西地区的流民输送粮草物资。然而，这些人早晚会被视为异类加以剿灭，可是如今东林派势力衰微，又有何手段去对付他们呢？
“放心吧，那南京城中，有人比我们东林派更加急切。”
察觉到钱谦益话语间的动摇之意，案牍之后的钱龙锡不禁于面庞上绽放一抹深藏不露的神秘笑意，那含糊其辞的言语更使得书斋内的气息陡然紧张了几分。
此刻的钱谦益已情不自禁地瞠目结舌，满脸写满了震惊之色，难道连南京的那些修炼世家也开始有了跃跃欲试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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