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黎明将至〔上〕
“启禀督抚大人，微臣愿往迎战！”
"此乃刻不容缓之举，立即发令吧！"
"大人！"
刹那间，延安仙堡的城墙之上回荡起一片赞同的呼声，诸多身穿甲胄，气势凛然的将领纷纷从灵石镶嵌的地面上腾身而起，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凝视着那位身处众多修真文吏簇拥之中的陕西巡抚洪承畴。
尽管洪承畴大人已屡次向他们保证，隐居于凤凰山脉下的“白玉剑宗”弟子，最多只需两个日夜就能抵达延安仙堡相助，然而，“靠天不如靠己”，假若有支精锐飞骑此刻出击，虽不敢断言能一举荡平城外妖孽叛军，但至少能让叛军势力减损一到两成，应当并无太大悬念。
然而，洪承畴大人沉吟良久，终究是在一众将领失望的目光中轻轻摇头，他的双眸微眯，面色晦暗难测。
诚然，仙堡内的数百飞骑修士已经修养多时，但他清楚记得，那王嘉胤手中同样握有一支实力强大的飞骑，昔日曾于延安仙堡之下炫耀武力。
若双方兵力势均力敌，他会毫不犹豫地下令飞骑出击，直捣黄龙；然而当前仙堡内守备空虚，远远不及城外叛军之众。
“城外叛军的飞骑亦在深藏不露，究竟王嘉胤意欲何为，无人得知……”
听到此处，城墙上的武将们身形皆是一僵，连那些原本满脸期待的文官们的神色也黯淡了下来。他们险些忘记了，王嘉胤麾下也有数量不小的飞骑部队。
这样一来，贸然出城决战确实过于轻率。
“速去清理战场，务必谨慎行事。”
“余者之人，各自统御门下弟子，不可有丝毫松懈。”
洪承畴目光掠过城墙外集结起来、气息森然的叛军阵营，不禁轻叹一声，对身旁的杜文焕下达指令。
“遵命，督抚大人。”
目睹这一幕，城墙上下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齐齐躬身领命，面带敬畏之情。这位由天庭委派的陕西巡抚，以其非凡的人格魅力与修为，已经赢得了城内外所有修炼者的深深信服。正是有了洪承畴在危难关头的从容镇定，一次次亲自上阵激励士气，才使得这座城池得以数次避免落入他人之手。
挥手示意周围众人的赞誉之声暂歇，陕西巡抚洪承畴再次将注意力转向了即将来临的黎明。
子时刚刚过去，距离延安仙堡十五里的郊外旷野，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一座座修真门派驻地如同破土而出的奇异植物般矗立在那里，四溢出阵阵肃穆压抑的气息。夜深人静，除了巡逻值守的弟子偶尔的脚步声，庞大的营地里寂静无声，忙碌了一整天的将士们已经进入了修炼调息的状态。
然而，坐落在营地中心的主帐之内，却是灯火通明。白玉剑宗宗主马祥麟以及京城卫戍副总兵黄得功面对面坐着，身边围绕着几位神情紧张的将领，他们全都保持着高度警惕的姿态。
“报！”
不多时，随着一阵阵疾风骤雨般的脚步声，一位身披破罡甲、气息凌厉的修士踏尘而入，急促的气息在营帐内划破了长久的宁静修炼氛围。
察觉到这一变故，营帐内的众多修士纷纷身形微颤，一道道璀璨灵光从他们眼中闪烁而出，紧紧地锁定住来人。
其中几位修为较高的将领更是因心头悸动，身体不自主地微微颤抖，目光中也掩不住一丝紧张与忧虑。
“报！”
与黄得功相互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端坐首位的马祥麟深吸一口天地元气，镇定心神后，淡漠的话语在营地各处清晰回荡：
“禀告宗主，今日逆贼王嘉胤勾结妖邪，引动凡人攻城至午后时分，终因无法突破防御阵法，只得鸣金撤退。延安府城依旧固若金汤。”
营帐内众人闻讯，紧绷的脸色如同春雪遇暖，迅速舒展开来，刚才那股凝聚的压抑之力也随之烟消云散。
马祥麟和黄得功两人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庆幸最让他们挂念之事并未发生。若是延安城中的陕西监察御史洪承畴意志不够坚定，恐怕他们早已不顾一切地率领修士队伍前往增援，将这持续一年有余的“陕西妖乱”彻底平定。
尽管洪承畴坚决主张按兵不动，但他们并未掉以轻心，暗中派出了一支神秘莫测的“隐息卫”，或是化身为凡人百姓混入王嘉胤的妖孽军中探查虚实，又或是在延安城外潜伏监视，洞察敌人一举一动。
两日前，“隐息卫”秘密传回情报，称王嘉胤与其麾下的妖孽势力似有异动，疑图煽动民众攻城。
得知此事后，马祥麟与黄得功不敢大意，商议片刻后决定亲率修士队伍先行出发。
如今既然确认延安府城未遭沦陷，二人总算能够放下悬着的心头巨石。
正当此时，一名将领挥手示意那名修士退出帐外，另一位焦急难耐的将领立刻建议：“宗主，眼下我等距离延安府城仅十里之遥，何不乘着黑夜之际，突袭敌营？彼时叛军连番激战，必然疲惫不堪，戒备之心松懈矣。”
此话一出，帐内众将领无不双目熠熠生辉，呼吸急促，似乎已经看到了借助夜色袭营的成功前景——毕竟他们修行有素，甲胄坚固，且已静养半月有余，而对方叛军则正经历着连续两日的惨烈血战，无论战斗力还是状态皆非最佳。
然而，在这紧要关头，横插一句反驳之声：“不可如此行事！倘若消息不慎泄露，让王嘉胤等人乘夜逃脱，我们这些日子的布局与潜藏，岂非都白白浪费了吗？”
此刻，营帐之内，有人站了起来，他们虽以步兵为主，修炼的白杆军弟子固然勇猛异常，却受限于行进速度……
那王嘉胤本就出身武修世家，背后更有修真界的高人暗中指引迷津，甚至可能在路上布下了仙阵陷阱…
更为重要的是，统帅马祥麟早已不止一次向部下阐明心志，他们的真正目标并非仅是击败城外的妖邪叛军，而是要用雷霆万钧之势，揪出潜藏在凡尘之下操控一切的修炼界黑手，并彻底剪除陕西境内众多流离失所、意图浑水摸鱼的修士与散修百姓的念想。
此番深思熟虑的言论，亦获得了几位修道将领的赞同，双方各执一词，僵持不下，以至于帐篷外值守的修士卫士们都纷纷自觉地拉开了与营帐的距离。
“统帅，还请您定夺。”
过了盏茶工夫，帐内的辩论声渐渐减小，终于有一位将领想起了长久未曾开口的马祥麟。
“尔等岂敢将此地视作当年西南之地？”
伴随着一道冰冷的哼声，马祥麟冷冽的嗓音自帐内传出，瞬间令刚才还在面红脖子粗争论的将领们纷纷低头，不敢再多言语一句。
不同于过去陷入绝境，在贵阳城下挣扎求生的所谓“奢安叛军”，此刻驻扎在延安城外的王嘉胤等人进可攻，退则守。即便强攻延安城未能取胜，也能安然撤退至府谷县一带，随选一处荒山峻岭隐匿修炼。
现如今的陕西大地，流离失所的修士与凡人混杂，即便他们能一举消灭王嘉胤旗下的叛军力量，但如果不能从根本上铲除这些心怀壮志的“叛逆”源头，这些人随时都有可能重整旗鼓，再度掀起波澜。
对于白杆军而言，最佳的出兵时机便是在明日叛军攻打延安城、战况胶着之际。
“众位将领今夜务必秘密派出所有侦查弟子，密切监视叛军的动静！”
马祥麟忽然加重语气，向面前神色各异的将领们下令。
由于之前取得“西南大捷”的胜利，他手下的这批勇猛修士难免滋生了一些自负之心，对待延安城外的叛军修士也有所轻敌。平日里，他可以暂时容忍这种心态，但在即将爆发的大战前夕，他决不允许有任何潜在的危机存在。
“请将主放心！”
或许感受到了马祥麟话语中蕴含的森寒杀气，帐中的将领们无不变色，纷纷起身抱拳应命。
几个呼吸间，原本热闹非凡的营帐顿时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上方端坐的马祥麟以及身边的黄得功。
“终究是吃了点儿亏啊……”
望着微笑着的黄得功，白杆军主帅马祥麟忽然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口中说出的话似乎与其一贯严肃的形象颇有些不符。
“延安城中有数百名骑兵镇守，绝不会让王嘉胤从生死边缘逃脱。”
经历了多年的并肩作战，黄得功自然明白马祥麟话中的深层含义——他忧虑麾下的将士大多是行动不便的步兵，面对狡猾的叛军难以迅速应对。听到这里，黄得功不禁宽慰道。
马祥胤对此并未明确表示同意或反对，只是慢慢站起身来，目光坚定地投向了延安城的方向。
大约还需要两个多时辰，天边就会泛起曙光，延安城也将迎来一个新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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