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不好意思。”
商场柜台前，两人互相碰撞身体，骨翎下意识先道歉。
路人抱怨了句，“好好看路。真是的，我今天穿的是白衣服，都弄脏了。”
骨翎仿佛刚回神，握紧手里的购物袋，脸上带着薄怒，软糯的声音从唇瓣出来，“小姐，如果你觉得有必要赔偿，可以打这个号码。但是下次在公众场合，请你不要只顾盯着手机，我的鞋也很贵的。”
只是无意嘟囔的白色衣服女生，抬起头，她息了声。
“啊…好…”女生盯着那张少年露出来的脸，变得好说话不少，握在手里面的手机偷偷打开了摄像头。
眉梢沁着粉，唇形若桃花瓣，黑色碎发落在额前，少年递过来张纸，上面是他的号码。
“给你，刚才语气有点重了，这是我的号码，需要赔偿可以打给我。”
他咨询柜台拿了张和笔，一串熟记于心的号码在白纸上，还回去时，骨翎还对着柜台小姐姐道了声谢谢。
骨翎出了门之后，垂下眸，看着手里面的滴滴响的信息提醒。
打开手机，上面自动浮现出无数消息，首页就是推送无数关于庄家准备给小少爷庄意举办的庆生晚会的新闻，上面那张图是一家四口。
没有他骨翎的身影。
“我也是你们的孩子啊，就连个名字都不配提一句吗？庄…夫人。”
是埋怨也是不甘。
指腹停留在庄意笑得灿烂的脸上，骨翎的唇瓣微抿，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感觉。
明明他才是庄家的人，却…有种隔离在外的孤独感。
热闹街道行人如同黑压压一片挤在路口，白色斑马线形形色色的人都有，骨翎也混在其中。少年脸色苍白，身形消瘦，低着头跟随，视线只看到前面的黑色皮鞋后跟。
“小心，快闪开。”突然出现在骨翎身后的声音，带着紧张感，很好听的男音。
有点熟悉。
紧接着，骨翎只觉得胸口疼，无意识瞳孔放大，当眼里被黑点覆盖住的时候，他听到了周围交织在一起的惊呼声。他洁白如雪的衬衫染上红梅般触目惊心。
苦苦挣扎的线好像…断了。
终于，骨翎这名字虚无飘渺，陪伴他到生命尽头。
短短几秒，牵扯以后到几个人的生活轨迹发生翻天覆地变化。可是骨翎并不知道，或者说，他也不想知道。
胸口瘀血快堵得他呼吸不了，“疼…”
听到车辙急刹，但是视线充溢血雾气蒙蒙，什么都看不清。骨翎感觉自己被人抱住，但耳鸣后遗症听不清楚，他只是觉得那人情绪过于激动。
身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关心他的人，自从被抛弃之后。
“我…”竟然没有被讨厌。骨翎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气力，微软轻音吸引那人看向自己，他似乎看着那双焦急藏着无数伤痛的眼。
很不真实，其实血丝快把眼眶充满，骨翎却想记住这么个人。
“你给我撑住。你……看看我，好不好？”抱着骨翎的人穿了件黑色衣服，试图用手心捂住骨翎额头露出的伤口，发现怎么也止不住血。
失声痛哭的黑衣青年死死哀求着，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流逝生命渐渐体温变冷的身下人。
围观群众中不乏报警还叫了救护车的，肇事司机第一时刻被按住，惊恐看着眼前。
“我…我真不知道会怎样。啊，救护车，我得…”濒临崩溃，手止不住哆嗦，司机的声音都在发颤。
骨翎躺在地上，微弱心跳无声提醒他真的撑不住了，只是想再看看那个人。
力气在打开上下眼皮时，青色嘴唇抖动，“是……你。”他终于在脑海的小角落找到这个人。
幸运的是，他看清楚了。
——
[你好，起床工作，按时打卡。]
[我是你的监督者。]
提示音响起，骨翎千疮百孔的身体也在苏醒过来，是具完好无损的身体。他皱起眉，毕竟机械化冷漠的声音算不上好听。
记忆停留在临死那刻……
“我不是…死了吗？”骨翎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眼前挂在床头色彩斑斓的珠帘以及记忆中难释怀的地方，廉价的贫民窟好像没了，这里依然还是李家少爷温暖的房间。
还有，脑子里发出声音的东西。
一切都不正常。
骨翎白净的脸上，露出厌倦神色，握住那张象征圆满特意摆在床头的照片，用力摔在地上，碎片玻璃立马溅到笑容满面的李家父母和两个孩子脸上。
他手心出现刮破的伤口，渗出血珠。可骨翎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心中的疼痛盖过身体本来的痛意。
“你为什么又要把我弄回来？”
骨翎原名应该叫李骨翎，他16岁前都在李家生活，还有个酷酷的弟弟。只是突然有一天，自称庄程铭的西装男人找上门告诉李家人，“骨翎应该是庄家的孩子。”
庄家是名门望族，不容许血脉流失在外，他们甚至没有任何声息就把骨翎带了回去。
从那开始，骨翎成为无家可归的人，他发现原本亲昵自己的弟弟和父母不见了，他们说自己只认庄意，那才是李家人。是啊，后面骨翎发现自己成为枚无关紧要的弃子。
“有的人渴望重生，有的人却要经历再一次的耻辱，你懂吗？”将抽屉里的照片都不撕碎，骨翎眼角湿润，他把收藏多年的书信都给扔到垃圾桶，那是李捷艾送的，李家最小那个人，曾经的弟弟。
骨翎余光看到狼藉的地面，伸出手将书信捡了回来，粉润色的唇抿成直线。
“这样弄，真的没意思…”按照既定的生活轨迹的话，重来一次变得毫无意义。
[那你不想找到那个人吗？车祸现场。]
“想啊。”情绪安稳多了，奶白皮的骨翎安静坐在椅子上，找到那个很久很久之前的老照片，模糊到看不清脸。
那是他高一参加夏令营时，认识的个不爱讲话，脾气非常大，全天都要保镖跟着的人，但那人却总会盯着自己看。
骨翎把照片放进衣服里面，无意识贴近些。
他打开房门时，有注意到今天是5月6号，也是被打包送过去给庄家那天，骨节分明的手很细，还不曾变成带有些粗糙茧的时候。
“我都重新活了，这一次，我才不会给你们任何机会。”
—
当院子里停了辆黑色车，许筝坐不住了，她看着李瀚今那张脸，越想越委屈，“你把骨翎送人，那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以后我们家就没有这个人，你不要胡说了。”重重拍了桌面，李瀚今站起来，看到正准备进来的庄程铭，脸色渐渐难看。但他是个聪明人，马上换上笑脸。
他怎么也没想到，庄大少竟然亲自过来，那么…是会重视骨翎的表现吧。
西装革履，头发往上梳上去，庄程铭把带来的礼物放在桌上，给人冷淡而清冷的感觉，“我来带人回去。”
“我不同意。”骨翎的声音从二楼出现，他手里抱着行李，也不多，就一个小包，里面只有一套换洗衣物和金钱，最重要的是那台手机。
时尚而简约的白色外套，兜里面放有张照片，他就是这样出现在客厅。
许筝脸上一白，她自然不愿意当着孩子面说这些，赶忙跑过去，发现自己的手被躲开了，说不出的伤心，“小翎，我们也舍不得，但是庄家那边也是你的亲人，我…始终是你的妈妈。”
骨翎看着透着柔和温软的面容，还有些恍惚，他距离上次见到许筝这么友好的时刻太远了。
“庄意和我，你会要哪一个？”
他喊不出那声妈妈，哽在咽喉。
望着许筝的脸，骨翎细微的侧了身，没让对方碰到自己。
答不出来的许筝手足无措，只好支支吾吾道，“你都知道了啊。”可是谁更重要依然没有得到答案。
看着这场闹剧往越来越偏的方向去，李瀚今忍不住出声，“好啦，骨翎，你…懂事点。你去庄家那边待几天，要是想我们了，就回来看看。”
[由于你未成年，需要监护者。]
骨翎眸垂下，拿着手里米白色包走出去，他实在不想再说什么，结果…他不是早已经知道了吗？
“放心，我尽量把这些年的抚养费还给你们。”绷紧脸，白色肌肤渐渐变得冰凉，骨翎格外安静看着许筝。
他抬脚跨出去，门口那边站着的庄程铭他直接忽视。
“你的教养，就是这么对他们的吗？”庄程铭堵在门口，看着和他长得不太像，浑身都白净的骨翎。
板着脸就想履行大哥职责。
庄程铭觉得眼前的小家伙要比庄意还要难对付得多，他大腿内侧被突然踹了下，脸上表情差点绷不住。
骨翎踹了下挡门的庄程铭，眼神冷漠。
“你有什么资格教育我？”骨翎在被所有人彻底嫌弃那段时间，他干过不少苦活累活，早已经不是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力气可大了。
看着眼前人，心里的气就往上冒，骨翎对于庄程铭没有一点好感。
养在庄家那边时，他看到最多就是庄程铭对待庄意的柔和，对于他，能说上一句话都不错了。
骨翎拎着包，就打开黑色车，对着司机就喊，“给我下来。”
司机左右为难，手离开方向盘，犹豫是不是要下来，这时候庄程铭过来了。
“未成年不准开车。”
对于庄程铭说的话，骨翎淡淡一瞥，没当一回事。
许筝梨花带泪看着骨翎，仿佛生死相隔般，“小翎，你去了庄家，不要闹事，好好处着。”
“我没说过我要去庄家。”坐不上主驾驶，骨翎就没兴趣了，自己往外走的时候，没想到李捷艾回来了。
穿着身破洞牛仔裤和刺青短袖，完全不像个高中生的样子，要不是李捷艾样貌好，就得归在非主流那边。
“你去哪？我不准。”
“你回学校待着，还有…少和人打架。这个家容不下我，没办法。”骨翎望着眉眼都带着桀骜不驯的青年，总觉得这孩子也算是自己从小看大的，可不能长歪了。
他想和所有人断绝来往，安安静静待着。
庄程铭也没想到接个人会变得如此棘手，“你不回庄家，还想去哪里？”语气显得有些严肃。
把包背好，骨翎对着后面的家伙说，“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要你管。”
—
骨翎发现后面跟着小尾巴，除了他那个蠢弟弟还能有谁？
个高还大只，想不看见也难。
“你跟着我干嘛？离我远点。”不仅如此，骨翎还发现后面跟着几辆车，看起来不只是庄程铭跟着，还有…李家的人。
李捷艾把手靠在脑袋上，吹着口哨，靠近了些骨翎，他还觉得自己逃课回来时机好，这不把哥逮着了。
“你也不够意思，你要去庄家我也不拦你，毕竟庄家可是我们s市有名的脸面。”
骨翎回头，语气不善，“所以你们都觉得我是爱慕虚荣吗？”他很小的时候就得知自己不是李家的孩子，无意听到了李瀚今说的话而已。
上初中那会，他学校提前放假，许筝和李瀚今的声音在客厅响起来。
“我找不到我们的孩子，我尽力了，许筝，以后你就把骨翎当成亲生的吧。”
“小翎自然是好的，可是我们的孩子找不到，我怕他不知道在哪里受苦，都怪我，当年非要去那里旅游。”
骨翎一直把这件事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但是他的确对于许筝的态度没有之前亲切了，一丢丢隔阂在他的认知上。
“哥，你不等我？”李捷艾发现骨翎上了公交车，他感觉好不习惯，还好跟着拥挤的人群一起上车。
骨翎还得帮李捷艾投币，还引来对方一句惊呼，“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我们不是没有坐过公交车吗？下次我会记得带零钱的。”
“闭嘴。”骨翎发现整辆车的人都看着自己这边，白皮上都泛着粉色羞耻之意。
不就是投币嘛，超级简单的事情，李捷艾的反应也太夸张了。
到了目的地，骨翎顺着路灯下贴着的小广告那串号码打过去。很快，他便按照上次的记忆找到那处窄小窘迫的小屋。
“这能住？哥，咱住酒店去。”捂着鼻子后退的李捷艾。
骨翎用房东给的钥匙开了门，灰尘太大，但他脸色不变，“我爱住这，贫民窟才配得上我，省得你们还要浪费力气把我赶来这。”
跟在后面的庄程铭突然觉得新认回来的弟弟心事重重，难道被李家虐待了？他眉峰皱起，看起来格外犀利。
庄程铭看着跟过来放心不下的许筝道，“你就是这么对待骨翎的？”
许筝穿着身贵妇装，与周围恶劣难闻的环境格格不入，她也奇怪啊，“没有啊！我怎么会。”
庄程铭的手机突然响了，那头是庄严翔的声音，也就是庄家现任家主，“怎么样？人还没接回来？”
“出了点事，问题不大。”庄程铭盯着那骨翎进去就再也没开过的门，止不住皱眉，他在想，今天是不是要采取暴力措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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