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都尉
几个军士匆匆跑了进去,又匆匆退了出来,其中一人伸手将倒在地上的刘沁一提,提着她去到了前院花厅。
“禀副枢密使,还有个活的!”
说着,将刘沁扔在地上。猛烈地撞击,让刘沁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只觉得全身骨头似乎都散了架,后背尤痛。
她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摇了摇头,让自己的视力清晰些。当那层朦胧褪去后,映入她眼帘的却是阿耶、大兄、小弟三人的尸体。
虽然心里知道他们是活不成了,可此时看见,仍让她不能接受。大叫着就要爬过去,却被一脚踹得更远了。
这一脚正踹在她胸口,当即便吐了几口血。可她还是想过去,挣扎着要爬时,又是一刀鞘,打得她彻底趴地上动不了了。
副枢密使柳权拿眼看着神策军上骑都尉胡信,以目示意要他动手。胡信却理解错了,兴奋地上前讨好道:“听说刘瞻明里廉洁,实际上却手黑得很,这些年也不知攒了多少银子。柳公公,我们,嘿嘿,我们能跟着喝口汤吗?”
这个传闻柳权也听到些,也不知真假。此时胡信提起,不由也呵呵笑了起来,拍着胡信的肩膀道:“好说,好说,有咱家一口肉吃,少不得留口汤给你们尝。”
“多谢公公!”胡信连忙乐呵呵大拜。
胡信点着军士就要搜刮,柳权又将他召了过来,悄声吩咐道:“不过,首要的,还是要找到那块帕子,那才是泼天的富贵!”
“是,是,是!”
胡信连连应着,叫一个军士看着刘沁,便簇拥着柳权,领着其余的军士在刘府搜刮起来。
。。。。。。
刘府动静极大,周围的邻居们都被惊到了,派人出来看时,听得“神策军”三个字,都吓得大气不敢出,偏生男主人们还在宫里,这么大的事,没人敢做主,只能瑟缩在自己家里,惴惴不安地念佛祈祷。
今日皇帝受册,仪式午后就结束了。只是宫里定了傍晚大宴群臣。
酉初,群臣就陆陆续续进了宫,酉时三刻宫门落了锁。
整个上都,六品以上官员,也就刘瞻因为出不了府没有进宫,还有就是韦昭度告假在家。
但此时的韦府安静得很,只韦氏祠堂有一盏灯火,其余都是黑黢黢的,人声一点儿也没有,似无人居住一般。
韦昭度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一动也不动,如若木头。
宫内,酒过三巡,乐声一起,舞姬一动,便将诸位大臣心中的惴惴不安扫荡了开去。劝酒祝祷,好不热闹。
皇帝李儇微眯着眼,睨视着舞池里的乐妓,偶尔扫过堂中诸位臣工。手里一杯酒接一杯酒地直往嘴里灌。
尚书台左仆射(从二品)孔纬看不下去,上前祝祷了一句,便劝道:“陛下虽正当盛年,这杯中物,还是不可贪多!”
李儇嗯了一声,却仍然一杯一杯不停。孔纬也无法,无声叹了口气,回自己座位。
谁知,皇帝越喝越急,一曲未毕,一壶酒已经没了。倒酒的婢女换酒壶慢了一些些儿,李儇突然暴起,拿着酒杯朝堂中就是一砸。
吓得舞池里的乐人舞姬尖声大叫,颤抖着跪趴了一地。
就是觥筹交错的臣子们也被吓着了,纷纷跪地,恭请圣上息怒。
李儇“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众臣惶惶,偏生今日韦昭度和刘瞻两位宰相又没来,吵吵叨叨了一阵,也没个结果。
一直沉默的尚书台右仆射(从二品)杜让能站出来高声道:“既然陛下心绪不佳,我等也不便再打扰,还是告辞回府吧!”
众人皆称“是”,可要走时,神策军却“哒哒哒”地涌了进来,穿着铠甲,持着利刃,分排左右两侧,将诸位臣子围在了中间。
“诸位,诸位,”田令孜站在龙椅旁,高声劝道,“今日陛下受册,普天同庆,不欢而散实在不祥。陛下累了,诸位还是要替陛下尽兴才是呀。”
孔伟冷笑连连:“观军容使这么大阵仗,我们消受不起!”
说着就要往外走,神策军士却瞬时拔了刀。孔伟丝毫不惧,高声叱喝道:“怎么,你们还敢要老子的命不成!”
说着就往外冲,田令孜瞳孔一缩,门边的军士上前一脚将孔伟踹翻在地,继而拔刀一挥,孔伟胸前的衣服就层层裂开,直露出胸膛来。
孔伟气急,爬起来就要冲过去打人,被杜让能等人死死拖住。
“好汉不吃眼前亏!”杜让能劝道,将他重新按回座位。
“这酒是好酒,菜也是好菜,诸位,民力不易,我等还是不要浪费啊!”杜让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亦劝着众人回去。
众人面色都十分难看,却也不得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就对了嘛!”田令孜得意洋洋地笑着让诸位大臣喝酒,吃菜,吩咐乐工奏乐,舞姬起舞。
直至四更天,田令孜才放众大臣离去。才出宫门,便见了东边长乐坊大片火光,火势熊熊,映得整片天空都亮了。
有住在那一片的,等不得轿子了,和前面的诸位说了声“抱歉”,打马匆匆朝那边赶去。
刑部尚书(正三品)崔璪觑着眼,看了许久,低声向身旁的儿子崔滔(尚书台右丞,正四品下)侄儿崔澹(吏部侍郎,正四品上),侄儿崔渎(国子司业,正四品下)问道:“可是刘府?”
“好像是的。”崔澹答道。
“恐怕……”崔滔才说了两个字,崔璪就睨了他一眼,让他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你们且回去,我去和孔仆射,杜仆射聊几句。”
崔滔、崔澹、崔渎俯身称是。崔璪则向前,追上了最前面的孔、杜二人,三人揖手见过,崔璪试探道:“这火看着似乎离刘相府不远,我等是不是过去看看?”
杜让能看向孔伟,孔伟长叹了口气,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那……”崔璪伸出左手,在右手上写了个韦字。
杜、孔二人点头。
三人便分散了开去,各自乘轿。
。。。。。。
柳权将刘府掘地三尺,除了少许银子及细软,并未发现大宗藏款。就是圣上的那块帕子,也只在刘瞻书房的灰盆里找到一个布角。
“嘿,这个刘瞻,简直一穷二白!啧啧,还大唐的宰相!”白幸苦了一夜,一肚子火,准备撤离时,瞧见正给刘瞻擦拭血迹的刘沁,随手拔了一位军士的横刀,笑得阴毒:“何必伤心,这就送你去团聚!”
胡都尉却拦着他,气哼哼道:“这事怎么能脏了柳公公的手?今日兄弟们白白幸苦了一晚上,正需要一个出气筒呢!这事,交给在下就是!”
刘沁顿时打了个寒颤,手里却没有停,继续擦拭着刘瞻手上的血迹。
胡都尉送走了柳权,折身回来,上前来拉刘沁。刘沁反身一口就咬在他手腕上,当即渗出血来了。
血的热度吓得刘沁如弹簧一样跳了开去,正看见胡信阻止旁的军士过来抓她。刘沁警惕戒备地看着他,他只淡淡说了句:“牙齿不错。”
继而又自顾自嘀咕道:“要不先打个半死,再扔进掖庭?”
蓦地,刘沁突然就明白了,这个人并不是她的敌人。她竭力抑制住自己躁动不安的情绪,低声,却又坚定地看着胡信道:“我要安葬我的父母,兄弟,阿姊。”
胡信嗤笑,走近前来一把拎住她的衣领,提溜着她朝门外去。
“我要让他们入土为安!”
刘沁尖叫,“砰”的一声,背后又挨了一刀鞘,疼得她龇牙咧嘴。
胡信将她横放在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走了几步,却又勒停了马,调转头来。只见刘府到处都蹿起了火苗,不过一会儿,便已映得整块天地红彤彤的。
来到太极宫宫门前时,太阳还未出来,但天已渐渐亮了起来。众大臣才离开不久,宫门已落了钥。胡信叫开宫门,将刘沁丢进了掖庭,也不管有没有人接收。
“你到底是谁?”眼见着他要走,刘沁不知哪来的胆子,一个箭步拦住了他的去路,质问他。
他若是他父亲的人,为什么不救他,甚至连让他们入土为安都不去做?他若是别人的人,为什么又要救她,有什么目的?
胡信咧嘴笑了,调侃刘沁道:“哟,想指使我做事?也不是不行……”
胡信搔了搔后脑勺,又伸了个懒腰。刘沁正等着,却见他已完全变了脸色,神色冰冷,轻蔑地俯视着刘沁:“站什么位置,做什么事。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活下来再说吧!”
转而又用极低的声音补充道:“至于旁的事,你管得了吗?”
话说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刘沁哪里能够答应!见他转身走了,就要追上去拽他,让他把话说明白。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两个婆子,将她架住了,刘沁挣扎不过,被带进了一座院子。
院子陈旧得很,纱窗上的纱虽算齐整,却旧得连颜色都看不出了,墙漆更是脱落严重,斑斑驳驳,像藓一样难看。只能从楼宇巍峨,斗拱飞檐,隐约见皇宫气度。
院子中央两个布衣木钗的婆子正在扫落叶,廊庑底下坐着位着万字绸衣,金钗束发,左鬓别着白玉兰的妇人。妇人妆容精致,面容冷苛,见她站那不动,展唇斥道:“怎的,要做木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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