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疑问
刘沁心虚,没想到他这么不好糊弄,竟然如此笃定她就是那个小宫女。
“不对!宫女向来都是贫家子,识字的极少,背《孙子》不算什么,但你能听懂并且可以举一反三答考,家学肯定渊博,你是世家子!”
刘沁见他越说,自个儿越疑惑了起来,生怕他再深究,忙截断话题:“我自然是世家子!什么小宫女?你累不累?实在闲得慌麻烦你换个方向找别人去,在下真奉陪不起!”
说罢一把将他拨开,自个儿推门进去。
田婆婆按照吩咐为她准备了药浴,她不敢让人侍奉,遣散了所有的人,独自沐浴。
热水氤氲,热气从肌肤渗入到体内,让整个人都暖了起来,绷紧、劳累了许久的身体彻底放松了下来。但是她的心神却一点儿都不能放松下来,仇恨如虫蚁一般,总是啃食着她的心,她的脊髓,她的骨肉!
经过这一日的学习安排,她自然看出来他们着实将她当世交家的孩子一般,与自个儿的子弟一般教养。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不想再做个世家子,被礼教世德约束,她就想杀人!
杀尽天下豺狼虎豹,还世道一个清明!
眼泪,却如断线的珍珠从眼角絮絮滚落。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她谁也杀不了,就是想靠近也是不能。
就只能苦苦熬着,等着,想着。
“吱——”一声极其轻微的开窗声传来,她睁开眼,转过身来,刚好看见崔邃从窗外跳了进来。
崔邃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洋洋得意道:“呵呵,是男是女,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
刘沁着实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难缠,还这么不要脸,早已火起,讽刺道:“崔氏家教,算是见识了!”
崔邃被骂得脸红了,却犟着脖子反斥道:“兵者,诡道也。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这可是先生教的!为达目的,我学而致用,怎么呢?”
“哦,原来邃兄只知《孙子》,不知《礼》为何物?还是说,崔家待客就是这个方式?”
“你居心叵测!”崔邃却丝毫没有被她的大帽子吓住,反而理直气壮!
刘沁瞪着他,见他一副打破砂锅要问到底的架势,突然冷笑了起来:“我若是女子,你这样闯进来,是准备娶我为妻?”
崔邃愕然,他还没想到这一点。颇思量了一会,他没走,反而点头应承:“也无不可!”
刘沁只觉喉头发甜,气血上涌,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有没有这么恬不知耻,不要脸的?麻烦把他拉走好不!
眼见着崔邃一步一步走近,刘沁彻底崩溃了,再顾不得那么多,大喊道:“来人!”
崔邃万没料到她竟然真敢喊人,若是被逮住了,旁的不说,就六兄就会要他半条命!慌忙夺窗要逃!
崔邃慌了神,刘沁也没好到哪里去,眼见他转了身,连忙微微直起身,将架子上的衣服扯下来,“吱”的一声,门已开开,她也来不及穿,就只在水下一裹。
待田婆婆急慌慌进来时,就只看到她胡乱裹着衣服,一脸委屈,泫然欲泣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田婆婆完全想不明白,怎洗个澡,也能出事!但转即又想到昨日□□之事,心里顿时又明白了。
只是,那俩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她们能怎么样呢?
刘沁定了定心神,冷静了些,这才开口道:“没事了,就是刚才看见一只老鼠,吓到了。还请婆婆为我另外再拿衣服来。”
田婆婆实在不知道能如何安慰她,嗫嚅了两下,终没说出话来。寄人篱下,总不免要受委屈的!
叹息了一声,出去拿衣服去了。
刘沁穿好衣服,疲惫和睡意已经全都没有了。她不想为崔邃这个人劳神,无聊闲得慌尽干荒唐事的富家郎君她见了不少,听得更多,若真与他计较下去,她每日就与他斗智斗勇得了,不用再做别的了。
但,背完几章《孙子》后,她又转了念头:若是一个小小的崔邃她都收拾不了,她又如何去与那些豺狼虎豹斗智斗勇?
写完裴先生交代下的字,她主意已定了:有仇不报,非女子!
收好笔,偷偷蛰到窗下,见东厢房已熄灯也没动静,她便轻手轻脚出了门。院子的门她是不敢开的,咯吱一响,只怕田婆婆她们都要醒来了。
院子的墙并不高,她搬了个石礅便爬了上去,然后一跃而下,顺顺当当的!
今日月色还好,她大摇大摆来到东来院,先在院子周围转了圈,以寻找下手的最佳位置。东来院位置不错,就在湖畔,月色下荷叶颀美,清香满怀,更有数点娇羞的粉红,动人异常。
父亲生平最爱荷,生于盛夏,却清凉怡人;长于淤泥,却洁净异常。
“阿耶……”
想起父亲,心痛如绞,哽咽难抑,她不觉蹲下身来,跌跪在地上,抽噎不止。
……
“世道已乱,循旧守制有何用?还不如放开手脚,做自己想做的事,虽不是大丈夫,但何妨顶天立地!”
母亲要求她学女红,但她性子好动,根本就拿不住针线,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溜了出来。在小花园里拿着一根小树枝当横刀,追着几只大坏蛋(白鹅)满院子疯跑。
等母亲找来时,她的鞋子早脏得不成形了,就是衣服也有不少泥点,头发更是蓬乱,还一身的臭汗。母亲没有走近,就站在远处,冷冷看着她,脸色发青,还是姊姊安慰了半晌,母亲才从极度的愤怒中缓和下来,命人将她拎去祠堂跪着。
母亲是真的生气了,她不敢放肆,老老实实在又阴又冷的祠堂跪着。到了傍晚,父亲回来,一如往常的直奔祠堂来救她。
母亲那冷冽的目光,极度的失望,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深深地刺痛了她,她仔细想了一下午,其实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小娘子也不是做不到的。
她把她的想法和父亲说了,但是父亲却摇头,和她说了上面这番话。
不过,她听不懂。父亲笑了,向她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像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上得了树,踢得了鹅,巾帼本色,不用改。”
顿时,她又快乐了起来,自豪了起来。
……
此时距父亲说这句话不过短短一月罢了,可是如今想起来,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她的心蓦的平静了下来。她的目标也清晰起来了。
崔邃只是一个小孩子,并不是她的敌人,何况崔家于她有恩,如今寄人篱下,诸事还是应当忍耐,她不该和一个小孩子置气。
起身,擦了眼泪,想往回走时,却猛然发觉有个人在身后不远处,吓得她一脚踩空,幸好身手敏捷,愣是让她踉跄几下给踩了回来。
溶溶月色下,那人一袭豆绿色袍衫,没有束冠,只用一根木簪固定头发,神色清冷,一如她之前两次见到他时那样。
崔迢。
“人生本来就飘摇,又逢世乱,更应坚强些。”
“是。”刘沁有些蒙,实在没想到一向冷清的人也会有如此温和的一面。
但转即,他的话却让她掉进了冰窟窿里,比寒冬腊月还要冷:“为什么活着的是你呢?你一个小女娃,有什么用?那些人简直就是群废物!”
似乎不解气,他又咒骂了句:“废物!”
刘沁彻底蒙了,不知他这没来由生的那门子气,她活着到底招谁惹谁了?
崔迢转即却又向她致歉道:“对不起,我心绪不好。”
“不过,天知道,我是多么的希望活着的是你兄长,哪怕是你弟弟也好,可为什么是你?一个小女娃?”
眼见着他又愤怒起来,刘沁害怕极了,再不想在这里和这个奇怪的人扯淡,一股脑跑回了自己的院子。偏生院门已关,她实在不愿惊动田婆婆她们,只能转转,看能不能从哪里翻进去。
幸好崔迢并非失心疯,虽然疯言疯语的,但并没有动手的意图。而崔邃两兄弟上次搬的石头也还在,她很顺利地翻了进去。
躺在床上,她真心觉得这一天,可真不容易,暗暗祈祷,明日能够顺利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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