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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2016年,高台门幸福里老年俱乐部门前,人头攒动。今天是“幸福里老年俱乐部”挂牌开业的大喜日子。

  林树森舅舅和水仙舅妈在一大排公寓楼前,被一群记者围着拍照,公寓正门上挂着一块“高台门幸福里老年俱乐部”的崭新大牌子。

  水仙舅妈已经掉了好几颗牙齿,更显出慈祥奶奶的味道了。当年精力充沛拼事业的林树森舅舅现在也老了,头发半白,不过精神状态很好。他们手拉手,呵呵笑着由着记者们拍照。

  记者们在问林舅舅:“10年前,您就把千万资产的产业交给女儿打理,自己身退二线。如今您女儿把产业发展壮大,年利润过亿,她也成为知名的优秀企业家,这期间的创业过程肯定很辛苦,您真的就那么放心吗?”

  林舅舅笑着说:“这有啥好不放心的?我也不是啥都不干,只不过是不当一把手,改当伙计了。林林要我干什么,我就帮她干什么……我在小浦丝绸厂最初是做食堂炊事员的,这活,我还可以继续做的呢!”

  众人一阵善意的笑声。

  “这个高台门幸福里老年俱乐部我们都参观了,里面一应俱全,茶点、医护、休闲娱乐,挺高大上,服务非常全面。小浦的老年人真的很幸福,有这样一个免费的好地方与朋友们相聚。我们知道,这个公益项目是小浦丝绸厂赞助的,通过每年提供百分之一的利润来维护运行,请问当初是怎样想到做这么大的一个公益事业的?”

  林树森舅舅对答如流:“虽然‘高台门幸福里老年俱乐部’今天才正式开业,但是,20多年前,这种邻里街坊的互助圈子就存在了。那时的‘高台门’还没拆迁,我们生活在一起,互相帮忙。后来‘高台门’拆了,但分散的邻里们依旧定期相聚,互相提供方便。当时我们几个老街坊好兄弟就说,以后老了,也要经常聚会,把日子过得精彩独立。人越到老了,就越喜欢热闹,也喜欢回忆。但是一般家庭里,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圈子,有他们奋斗的路,我们年纪大的,没有必要去麻烦年轻人。所以,今天,在一定财力的支持下,我们有一个大空间,可以让老人们在这里很舒心很自在地度过一天的日子,让我们老人的生活独立又精彩,我觉得是件完成当初弟兄们心愿的事情,有意义!”

  “当年的好兄弟都还健在吗?”

  林舅舅有些唏嘘:“时光无情,有的已经不在了……但是,心愿圆满,没有遗憾。我再见着他们时就能说:哥们,我把当年咱们讨论的事儿搞定啦!”

  “我们感觉您的心态非常年轻和积极!”

  “是啊,我们觉得这世界上最美好的,就是亲人、好友、邻里之间的纯真感情;我感谢我那陈姐姐,当初没有她的收留就没有我家林林后来的发展;感谢老支书,没有他的知遇之恩,我可能还在苦苦奋斗;我感谢女儿林林,那么勤奋又懂事;我也感谢林林身旁的一圈好朋友,她们给她鼓励、帮助……我还要感谢的是我的妻子,她的长情专一陪伴,不舍不弃支持,是我在这世上最宝贵的财富!”

  林树森舅舅紧紧拉着水仙舅妈的手,两人相视而笑。他们笑得那么灿烂,身后的老年公寓窗明几净,这是多么漂亮的一幅画啊!

  记者们争相用相机记录着这一刻。

  水仙舅妈有点局促地对厂长舅舅说:“老头子,还要多久啊!?闺女今晚回来,我要赶紧给她做面条吃呢。我要回去啦,和面要好久,我就不陪你啦,你自己在这陪记者们说吧……”

  说完,水仙舅妈跟记者们笑着挥挥手,厂长舅舅也爽朗地笑道:“不拍啦,不拍啦!走啦走啦!”

  记者们跟在二位老人后面抓紧按快门:“叔叔阿姨,很快的,再拍个合影吧……”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厂长舅舅给远在上海的林林打了电话。那时候,我和林林正在一间咖啡馆里,一起看一场国外的时装发布会的网络直播。林林说这场发布会的设计师是她的学生,一个很有天分的英国女孩儿,很有点超前的理念。可惜她忙着国内的生意,不能到现场去。

  我打趣道:“若是没点天分,也不能入了您林大设计师的法眼呐!”

  “哎呦小敏,我可没那么厉害的。不过这个学生的作品倒是很让人过目不忘。她来找我学习的时候,就已经在国际上拿了两个挺不错的奖了。你看,这件衣服,就是运用了现代科技和传统工艺的结合,你瞧,这件外衣就是运用的渐变暖色和咱们中国传统的手工编织工艺巧妙搭配……”

  然后林林的电话就响了。屏幕上显示:皇阿玛。

  我俩相视一笑。林林把视频声音调小,接起了电话。

  厂长舅舅的声音永远那么响亮、通透,我在旁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闺女,你周末回家么?”

  “爸,我得问一下秘书,看看周末的行程安排……”

  “啥?闺女,你妈想你了,问问你能不能回家吃一碗她做的面。噢,你要问问秘书,你妈想见你,还要你秘书同意吗?”

  林林知道说错了话,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赶紧说:“爸,对不起啊,我是习惯了哦。这样,只要没有什么重要事情,我肯定回来吃妈妈给我做的面条,打卤面,好不?”

  厂长舅舅不依不饶:“什么重要事情能重要得过你妈?”

  林林哭笑不得,只得认输投降:“好好好,告诉妈妈,我肯定回来吃她做的面条,这样好的吧?”

  厂长舅舅这才满意了一些,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得意地说:“这还差不多!你可得说话算话,要不你妈又得数落我了。不说啦!闺女,那等着你周末回来了啊!”

  林林赶紧点头:“好的好的,就这样定了,周末见,皇阿玛!”

  林林放下手机,我才开始肆无忌惮地笑。林林也无奈地跟我摊了摊手,又幸福地笑笑。

  “林林呐,我是真的理解你。其实天下的父母都是一个样子,连教训的话都是那几句!前几天我随一个工作组回小浦开会调研,人家工作组统一住在酒店里。我趁着一点空闲去看我妈,她问我住哪里,我说酒店。为了让她放心,还特地说了一下是个高档酒店。结果她当即就怒了,教训我:回小浦了还要住酒店啊?你好有本事噢?家里缺你一张床一个房间嘛?林林哎,我是百口莫辩啊!我说是工作出差,结果我妈又说:工作也是8小时呀,8小时之外不是工作呀!最后结果怎么样,我妈强制我,工作一结束就回家睡觉,第二天一早她买好豆浆油条烧饼小笼包等着我起床……其实我回家一趟对她来说很折腾的,不过,她就是乐意折腾,折腾自己,也折腾我……”

  林林频频点头表示赞同:“同感同感,不愧都是高台门出来的,简直太有共同语言了。”

  高台门,高台门……生我养我的故乡,那是我永远的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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