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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来了很多贼


这个马戏团里没有专用的绳索,也没有专用的木杆,因为他们以前就没有走绳索这个项目。我说:“随便什么绳索,只要绑在两棵树中间,我就能走。”
老头问:“你有把握?”
我说:“我走了多年的绳索,你就放一万条心吧。”
老头说:“只要你敢走,我现在就增加一个项目。”
我说:“中。如果我掉下来了,陪你今天的收入。”
老头转身离开了。过了一会儿,他带来了村庄里的几个人,他们抬着井绳来到打麦场。过去,南方人吃河水,北方人吃井水。晋中晋北一带,水井极深,一般传说“井深三十六丈”,井绳就有三十六丈。
围观的人看到井绳抬来了,都闹嚷嚷地围过来。他们分成两摊,七手八脚地把井绳架在了打麦场边的两棵老桐树上。我走到了一棵老桐树下,三下五除二就爬上去。围观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爬树是用双脚,双脚相对,双手一抱,一窜就是一个身高;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爬树用的是双腿,双腿夹着树干,慢慢向前挪动,当然就慢了很多。
我站在绳索上,看着天空中飞翔的小鸟,和地下攒头的人头,当年的那种超凡脱俗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在绳索上走着,感觉自己就像飘在天之下,云之上,我像风儿一样自由,我是一缕风,飞翔在自己向往的每一个地方。我是绳索之王,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走在绳索上的脚步,绳索就是我的世界。
我在绳索上走着,伸张双臂,我是一只展翅腾空的飞鸟。我看到下面有很多人长大了嘴巴,拍动着手掌,但是我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我沉醉在自己的那个世界里。
我从绳索上走下来,站在打麦场,就像一只小鸟栖息在枝头。所有人都围上我,他们将我抬起来,抛上半空,我看到锁子骑着一匹马,牵着一匹马,轻快地离开了。
我阔别已久的马戏团生活,又回来了。
在马戏团中,我成了主角。每次,当别的节目表演结束后,真正的大餐才开始了,这就是我的走绳索。我的节目为这个马戏团赢得了满堂彩。
和高树林的马戏团一样,这家马戏团也是一辆大车,一匹马,马车上拉着所有的家当。和高树林的马戏团不一样的是这家马戏团没有猴子,而是有一条蛇。这条七寸小蛇能够从口中钻进去,又从鼻孔里钻出来。
耍蛇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名叫晓琪,和我年龄相当。整个马戏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年龄最小。也只有我们两个的节目有看点,其余的人要么是表演银枪刺喉,要么是表演胸腔碎石,都是耍半斤。还有一种魔术节目叫做“听话的金鱼”。
马戏团中的很多节目看起来惊险刺激,其实戳穿了秘密后,就既不惊险,也不刺激。
我先从耍蛇开始说起。
耍蛇人所使用的蛇,一般都是小蛇,因为小蛇才可以从鼻孔和喉咙钻进去。但是小蛇一般都有毒,而大蟒反而没有毒。小蛇捕猎,靠的是给猎物注入毒素,致使猎物昏厥,然后吞噬;大蟒捕猎,靠的是缠绕猎物,致使对方窒息,然后吞噬。
耍蛇人抓到中意的小蛇,首先就要消去毒液,这样才能够安成表演。每条毒蛇都有两颗袖长而锋利的管牙,毒液通过管牙,注入猎物体内。耍蛇人有一种工具,类似于今天的老虎钳,但比老虎钳更长更细。当小毒蛇准备咬人的时候,耍蛇人就用这种特制的工具,卡住小毒蛇的脖子,让它张开的嘴巴无法合拢,然后,又用一种特制的类似于勺子的工具,摘除小毒蛇管牙后的毒囊。这样,以后即使被小毒蛇咬伤,也不会死亡。
被摘除了毒囊的小蛇,就可以用来表演。人体的鼻孔和口腔是相通的,比如,你正在吃饭的时候,突然打一个喷嚏,饭食就可能会从鼻孔里喷出。将小蛇塞进鼻孔中,小蛇就会从口腔里爬出来。
这种表演看起来惊险不已,不可思议,其实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就能够想通了。
当然,做一名耍蛇人需要极大的勇气。
再说说这个马戏团其他的项目。
金枪刺喉我以前说过,现在来说说胸腔碎石和头撞板砖。
胸腔碎石看起来危险,其实一点也不危险。首先,选用的石头是长条形的巨大石头,上下两面都很平坦。表演的时候,一个人脱光衣服睡在地上,其余的人把大石头平放在他的肚子上,另一个人抡起大锤,猛地砸下,大石开裂。因为石头是长条形,当大锤砸下的时候,力量已经被大石全部分散,所以躺在下面的人浑然无觉,大石开裂,而人没有受伤。如果把大石换成小石头,你敢不敢再试试?
因为和晓琪年龄相仿佛,我们自然就走得近一些。晓琪把他的小蛇拿出来让我摸,我吓得退避三舍。晓琪说:“它很乖,跟了我好几年,不咬人的。”
我说:“蛇怎么不咬人?”
晓琪说:“蛇和狗一样,你将它训练熟了,让它咬,它也不会咬的。”
我说:“好几年?好几年才长了这么大?”
晓琪说:“这种蛇就长不大的。我们这里把它叫爬地虫,再长也长不过一尺。”
我说:“我还是害怕蛇,看到它的样子就害怕。”
晓琪说:“家家户户都有蛇,只是你看不到而已。蛇喜欢阴凉的地方,有的藏在树洞里,有的藏在屋梁上,有的藏在床板下,它能看到你,但你看不到它。”
我突然害怕了,我问:“那我住的房子里也有蛇?”
晓琪说:“当然有。”
十天后,我们走到了晋中和晋北交界的地方,我们也越来越熟捻了,我也敢于触摸晓琪那条小蛇了。这一天,我偷偷问:“我以前的那个马戏团,走到哪里,偷到哪里。这个马戏团有没有?”
晓琪说:“怎能没有?没有偷东西我们吃什么?靠表演马戏能挣几个钱?”
我问:“怎么偷的?”
晓琪说:“见什么那什么,房外晾晒的衣服也不放过。”
我想,天下马戏团都偷窃。
还是在这一天,我们表演完毕后,突然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来到了马戏团里,他对着老头,大声赞誉我们的节目精彩,说整个晋北都没有这么好的马戏节目。老头听得眉开眼笑,马戏团里其余的人也听得兴高采烈。
这个人说:“晋北有个常家大院,大院里的常老太爷马上要过七十大寿,大过七天,你们如果能够去常家大院表演,报酬一定很丰厚。”
老头听了,精神一震,他说:“中,中。”
那个人说完就走了,我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心想,他可能就是虎爪派来的。
那个人走后,老头就对我们喊道:“收拾好行装,走常家大院。”
当天晚上,我们住在一个叫做韩信峪的地方,这里是晋中通往晋北和河北的岔路口,传说,当年韩信和赵王交战的时候,曾在这里排兵布阵。
韩信峪只有一个车马大店,两间房屋,里面全是土炕,炕内烧火,炕面增温。用来燃烧的原料包谷干、麦穗皮等细碎而极为耐烧的东西,填满炕洞后,可以文火燃烧一个夜晚。
车马大店都是通铺,一溜土炕,夜晚睡觉的时候,不论老幼,睡成一排。有的车马大店有两间房屋,男人一间,女人一间;有的车马大店只有一间房屋,男人一排,女人一排。
那天晚上,我因为初来乍到,被安排在窗户下。窗户下是最冷的,炕火烧不到,冷光刮进来,又最先刮到你身上。所以,我天没有亮,就被冻醒了。
醒来后,听到对面炕铺上有两个人说话,说的是江湖黑话。
一个粗喉咙说:“横子家还有几天行程?”
一个细喉咙说:“最多三四天。”
粗喉咙说:“说好今天画卯,咋不见?”
细喉咙说:“小心有吃隔念的,听了去。”
粗喉咙说:“都是写水码子、棋田生,甭多心。”
细喉咙说:“瓢把子也没来,心急。”
粗喉咙说:“瓢把子会不会提前找扁担万了?”
我听后,大吃一惊,原来这两个人是窃贼,他们的目标和我们一样,都是常家大院。他们从南面去往晋北,显然不是京津帮,而是江湖另一个帮派。而且这个帮派看来这次有大动作,连帮主都出动了。
这两个窃贼的说话内容是这样的。粗喉咙问细喉咙,到常家大院还有几天的路程,又问,说好了同伴在这里集合,怎么没有见到?细喉咙让说话小心点,别被江湖中人听到。粗喉咙说,睡在房间里的都是些不懂江湖黑话的农民。细喉咙说,不见帮主,很心急。粗喉咙就问,帮主是不是提前去了常家大院。
现在,盯上常家大院的,至少有三帮人,我们、京津帮,还有这个说不上什么来头的帮派。
常家大院会有一场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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