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少爷会千术
我问围观的人群,这个骑马远去的人是谁,他们说,这个人是一个阔少,人们都叫他胡少爷。
胡少爷家住在西安城北门外,父亲有一家纺纱厂,那时候的纺纱厂相当于多年后大陆的房地产。那个时候,西北人刚刚开始接触机器制作的更为柔软舒适的洋布,而此前,人们穿的都是自家织布机织出来的粗糙的土布。那个时候,开一家纺纱厂,想不发财都难。
我们跟在胡少爷的身后,围着城墙行走。城墙边长满了齐膝深的荒草,放眼望去,一片苍黄。那天天气很好,是冬季难得的一个有太阳的日子,城墙下有一群群袖着双手晒太阳的男人,一个个看起来都心满意足,他们大声谈笑,声音像鸟雀一样在阳光中回响。
我们跟着胡少爷,穿过城门,走过城墙,来到了一座村庄,村庄里全都是一搂粗的树木,树下是青色砖头砌成的高墙大院,一看这里,就知道都是有钱人住的地方。
胡少爷走到一座院子前,从朱漆大门里跑出了一个戴着瓜皮帽子的中年人,他满脸笑容,点头哈腰,从胡少爷手中接过缰绳,把马拴在了门前的拴马桩上,胡少爷昂首踏上高高的青石板台阶,那几个打手跟在他的后面,走进了院门。
知道了胡少爷的家,却并没有多大用处,因为胡少爷家高墙深院,家丁众多,我亲眼看到有一个家丁腰间吊着一截红绸布,走起路来,红绸布就呼啦啦飘。他的腰间别着一支手枪。而且,胡少爷家还养着几只恶犬。
如果下决心去胡少爷家偷,也能偷到东西。但是,胡少爷家家大业大,我偷他点东西,他根本就不会在乎的。
我们在胡少爷家门口守候了三天,看到胡少爷走出了家门。
这次,胡少爷没有骑马,而是坐轿。他站在石头台阶上,两个轿夫远远地跑过来,肩膀上搭着绳子,轿子在空中晃晃悠悠。轿夫跑到了胡少爷面前,点头哈腰,顾不得擦脸上的汗水。
胡少爷骂道:“狗奴才,还要老子等你们。”他抬脚踢了两个轿夫一人一脚。两个轿夫不敢反抗,依然弓着腰微笑。
胡少爷坐进了轿子里,两个轿夫抬着他离开了院门。四个家丁跟在他们的后面。
看着他们走远了,我们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悄悄跟在后面。
轿子把胡少爷抬到了一座两层楼房前。隔着楼门,我们看到那里面人头攒动,人影晃动,走进去一看那是一个赌场。
胡少爷居然好赌,只要他好赌,那就好办。以前三师叔说过,每个人都会有嗜好,每个人的嗜好都足以致命。
胡少爷坐在了一张麻将桌前,伙计上前给他端来瓷杯,还有一个人在后面给他敲背,胡少爷眯缝着双眼,一副很享受的神情。
敲背完毕,麻将桌边坐了三个人,看来这三个人和胡少爷都是老相识,他们愉快地聊着天。在聊天声中,伙计把麻将牌取来摊好了。麻将牌清脆的撞击声开始响起来。
我和神行太保装着不认识,神行太保站在胡少爷的麻将桌边看,我站在远处,装着百无聊赖地看窗外的风景,而眼光也时不时地看着胡少爷这一桌麻将。
这个赌场打麻将,赌注都在一两元。四个人打牌,如果有一个人和牌了,其余三个人输了,输家就给和牌的每人一元钱;如果是自摸,输家就给自摸的每人两元钱。
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一两元也是大数字,但是对于胡少爷这样的富二代来说,一两元实在不值一提。胡少爷来这里打麻将,是消遣的,所以,他脸上的表情很轻松,总是谈笑风生。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胡少爷输了几十块钱,但是他毫不在乎,脸上没有任何痛惜的表情。我实在不明白,胡少爷来这里的用意,既然你有钱,又何必小来来?既然是小来来,你为何这么开心?
但是,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我发现风云突变。胡少爷开始赢钱了,而且几乎是盘盘都赢。胡少爷赢钱了,但是脸上也没有过分高兴的表情。
先输后赢,先大输后大赢,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胡少爷肯定出千了,但是他到底是怎么出千的,我没有看出来。我以前总以为只有江湖中人才会出千,没想到锦衣玉食的富二代也会出千。
老千真是无处不在啊。有麻将的地方,就有老千。
胡少爷面前的筹码越来越多,越摞越高,我看到他的眉毛轻轻挑动了一下,掩饰着心中的喜悦。胡少爷对钱不动心,但是对成就感很动心。只要是男人,都想拥有成就感。
我仔细观察,依然没有看出胡少爷是怎么出千的。神行太保教给我的出千方式有虎头龙尾牌、顺手牵羊、鱼目混珠、瞒天过海,但好像胡少爷都没有用这些方法。
也许换个角度就可以看出他的千术,我慢悠悠地走到了另一个窗口前,望着窗外,而心思全在麻将桌上。当时,天色已晚,窗外是愈来愈暗的天色,一个老汉拉着一个孩子的手,孩子垂着屁股,不愿意回家。一只公鸡领着一群母鸡,飞上了树枝。
我对着窗户,能够看到麻将桌上的一切。
距离我最近的一张麻将桌上,基本上都是两对面的两个人和牌。奇怪的是,他们很少有自摸,都是和牌。上面说过,和牌就是一个人放下麻将,另一个人捡起来,刚好组成四副顺子和一对将。
总是两个人和牌,总是和牌而不是自摸,我感到很奇怪。这个桌子上肯定也有人出千,但是到底是怎么出千的,我不知道。
这么长时间里,我一直在琢磨虎头龙尾牌、顺手牵羊、鱼目混珠、瞒天过海,我自以为掌握了这几种出千技巧,就可以在牌场上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然而,我没有想到,赌场上书很深,千术高不可测。
小偷看眼,赌徒看手。小偷看人的时候,眼睛是溜着看,从来不会与你对视;赌徒出千,千术全在手上。看眼睛就能够认出小偷,看手就能够认出老千。
可是,我从他们的手上看不出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赌场水深深似海。
那天晚上,我们在赌场里一直呆到了关门,看着胡少爷坐上了轿子,看着轿夫把他抬到了那座富豪村,我们才怅然离开。
月亮隐藏在云后,四周一片漆黑。夜色包裹着我们,我们的心情也像这夜色一样阴沉。走到了一堵断墙后,我问神行太保:“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神行太保说:“没有。”
我问:“怎么办?”
神行太保说:“明天继续跟着,非要弄个明白不可。”
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把胡少爷的底摸清后,把他引入一座更大的赌场,用更大的赌注,不但要赢光他的钱,还要赢光他家的院子,他爹的工厂。这样,我们一到西安,就跻身了上流社会的行列。
那天晚上,我们住在客栈里,为了避免隔墙有耳,我们用江湖黑话交谈。我给神行太保说了我的计划,神行太保非常兴奋,我们都觉得如果这个计划成功,就一辈子不再奔波了,不但我们这一辈有吃有喝,甚至三代人都衣食无忧。
我们很晚才睡去。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在客栈院子里的水缸边洗脸,无意中一回头,看到后面有一扇窗户打开了,窗后站立着一个中年汉子。他的眼睛和我的眼睛一对,立即扭过头去,在窗口消失了。
他的房间和我们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那时候的墙壁隔音效果都不好,我不知道他昨晚有没有偷听到我们的谈话。
但我聊以自慰的是,我们用江湖黑话交谈,他可能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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