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二章
想起穿越前那荒唐莫名的死因，想到再见不到现代的亲人，林语悦悲从中来，躺在榻上无声哭泣着，泪水滑落在玉枕，纵房内烛火通明，眸中却黯淡得没有一丝生气。
一个身影自帐前走来，走近之后，见榻上的人儿睁着眼，不由得惊喜地唤道，“娘子，你醒了？”是阿青的声音。
林语悦沉默不言，在阿青背过身出去唤人之时，她赶紧擦泪，不叫人瞧见异常。
不一会，房里的婢女多了起来，添了更多烛光。
林正也来了，温声说了些话，林语悦没说话，只是傻愣愣地看着床梁。
林父说了好些宽慰之言，都没有得到回应，最终落寞离去。
那日之后，她便终日情绪低落不怎么说话，虽然再次落水是件大事，不过除了林□□上其他人这次可顾及不到她如何，都忙着准备林紫千成亲事宜。
正月二十，林紫千的亲事如期举行，林府这几日死气沉沉，这会办喜事便与及时雨一般，不仅冲刷了霉气，还给林府带来久违的人气热闹。
整个通京这几日的话题几乎都围绕在林侍读学士府，落水的女儿究竟是哪个？是不是又自杀？
林紫千出嫁那日，语悦仍是精神不振，窝在房中不出去凑热闹，可万万没想到紫千出府之前还会特意来见自己一面。
看着眼前少女一袭红衣，脸上施了浓厚的粉铅，看不出平日的清雅秀丽，语悦非但不觉喜气扑面，反觉悲凉，这年纪在现代还是中学生，在这古代竟然要结婚了。
紫千其实也没有新嫁娘的欢喜，眉宇不展，好似有抹化不开的忧思萦绕。
忽略那一抹忧思，林紫千的妆容还是很有古典新娘的美感，她唇瓣艳红似火，轻启道，“妹妹落水之后，姐姐就不曾见你出去，你可还好？”
林紫千这几日都在忙出嫁的事，今日才突然想起似乎多日不曾听说林雨悦的事，就问了一下母亲。
不问不知道，一问觉得不对劲，她担心林雨悦恢复了记忆，却隐而不发，这会特地过来试探。
若是在恢复记忆前，语悦听到紫千这般亲热自称姐姐，会很是开心，可现在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真的林雨悦，且这林府除了林正，没几个待原主是真心的，是以她不想再傻兮兮地与虚伪之人周旋。
想到这些，语悦斜倚在榻边，只淡淡道，“三姐今日成亲，还没有恭喜你呢。”
这声三姐与往日那亲热的叫法全然不同，倒有几分疏离，与她失忆前有些相似。
难道她真恢复记忆了，却瞒着所有人？
一想到这个可能，紫千只觉体内有股冷流乱窜。
见她久不说话，语悦问了一句从知道林紫千这么小就要嫁人，就想问的问题，“三姐是否甘愿年纪轻轻便嫁为他妇？”
愿意吗，原本是愿意的，只是初一那日的事叫林紫千看清了常公子的真实为人，可即便心中唾弃，她又能作甚，本来想借着黎圆的计划除去林雨悦，还可借家中有丧拖延亲事，可林雨悦这般命大，香河之水这样深，两次都淹不死她。
林雨悦没死成，她总不能落跑吧，真这样做，败坏了林府门楣清誉，她又和从前的林雨悦有何区别。
两人话说了这么多，从林雨悦言语举止，林紫千已有几分肯定她恢复了记忆，只是这记忆恢复了多少，却无法定论。
这人恢复了记忆却隐而不发，定是又在筹谋什么，想到这个可能，林紫千不寒而栗，面上却极力稳住表情，淡笑道，“妹妹说笑了，等到你到了这及笄的年纪，有了好人家，也会和我一样嫁出去的。”
话音刚落，外面老嬷出声催了。
紫千站起，背过身子似又想起了什么，再次转首看向林语悦，“林雨悦，我还是那句，你若要林府安好，还请好自为之！”
说完，她便转身出去了。
其实紫千心里很清楚，林雨悦喜欢攀龙附凤是人往高处爬再正常不过的手段，只是大多数的人掖着藏着不显露，而林雨悦却丝毫不遮掩，才会受人诟病。
林雨悦若是成功成为太子妃，那么世人只会夸赞她胆识才华过人，就连林紫千也会跟着一起沾光，可惜她失败了，所以才受到无尽的漫骂。
她说那句好自为之是想暗自奉劝林雨悦就算恢复了记忆，也莫要再做败坏门庭之事。
但她也知道，凭她的三言两语不可能让林雨悦就此改了性子，所以林紫千从梅院出来，回到兰院之后，特地让人去请母亲过来。
她要将自己担心的都告诉苏氏，如此苏氏才好有所防范。
果不其然，林夫人一听说林雨悦可能恢复了记忆，神情如临大敌。
为了让女儿安心出嫁，苏氏支走房里的下人，安抚地拉着林紫千的手，宽慰道，“今日是千儿大喜之日，可不要为无关人事愁眉苦脸了。”
“可女儿担心她以后还会做出更出格的事，败坏林府名声，累得哥哥们无法出仕。”
林紫千的担心不是没由来的，从林雨悦两年前勾搭上还不是太子的嵘王，林正就一直担心会被扣上结党营私的高帽，为了避嫌，还特地让两个儿子都外出游学，待尘埃落地再归家。
这事在苏氏心里早就埋了一根刺，好不容易盼到太子与林雨悦彻底划清界限，她怎会允许两个儿子再因为那个贱胚子，仕途一再受阻。
她轻拍着爱女的手背，目露冷光，幽幽一笑道，“以后你放心，娘不会再让她有以后。”
话里明显是要除掉林雨悦，林紫千又怎么会听不出，惊愕之余，她担忧道，“可爹他处处维护，娘可不能在爹眼皮子底下”
“在你爹眼皮子底下不行。”苏氏打断她，笑得诡异，“那不在你爹眼皮底下不就可以了。”
“娘的意思是？”
苏氏却不再多说，只爱怜不舍地看着爱女，“好了，这些不是新嫁娘该发愁的，千儿安心嫁过去，等为娘的好消息便是”
天气十分反常，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却乌云密布。
林府的热闹已然消散，摆酒席是男方家的事，女方家只是在迎亲之时热闹一番，随后便冷清如常。
入夜之后，外面下起了毛毛细雨，语悦在阿青的捣鼓下硬着头皮喝下一碗稀粥，这几日她心情不好，没什么胃口，除了汤药和水，基本没吃下什么东西。
等阿青收拾碗筷离开房间之后，她披上外衣光脚走出房门，二月的天气虽不会冷冽如刀割般，却也是极其容易受寒的。
不知不觉，她人走到院子里，细屑的雨飘在她的脸颊，眉毛，睫毛上，语悦抬头望着天上暗淡的月光，不知想到什么，触景伤情，泪水盈眶，在她哭之时，眼里的眸光越来越朦胧，不到片刻，忽然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再次醒来已经又过了一日，她浑身滚烫，心里却想着不能穿回去，就这样死了也好。
阿青给她替换着额头上降温的手帕，她突然抓住阿青的手肘，目视前方道，“阿青，活着是不是很累？”
这话将阿青吓得不轻。
阿青跪在地上抖索着身子道，“娘子，你可别再想不开了，老爷昨日也病倒了，你这般下去只会让老爷更担心的。”
语悦脑海浮现那个慈父面孔，空洞的眸光总算有了一丝温度，“父亲担心我病倒了？”
阿青解释，“也不全然是，听闻昨日老爷身体不适，是因肃王想求娶娘子你，大发雷霆之后才不好的。”
这话出乎语悦意料，她惊讶坐起，“什么？肃王想娶我？”
“是啊，听门房的说，肃王听说你落水之后，三番四次上门求见，都被老爷婉拒了，没想到他直接跑到容妃娘娘面前求娶娘子。”
语悦不是榆木脑袋，司马冉表现得这么明显，她当然知道他对自己有兴趣，本来以为以他亲王的身份，对她不过一时兴起，两人只要不再见面，司马冉渐渐就会把她忘却，可万万没想到他来真的，真是阴魂不散。
林语悦立刻下床，决定去探视林正，阿青劝着，“娘子，你还是好好休养吧，你身体未愈，还跑去看大人，大人会担心的。”
语悦当然不会听阿青的。
等她看到病榻上的林正，几日前还神采抖擞意气焕发的中年人，此刻却因她不经意惹出的麻烦，气到病卧榻上。
语悦心中愧疚不言而喻。
林正本来闭着眼，听见有细微的声音，便慢慢睁开眼，见语悦脸色青白，静静立在床前，不由得眉宇紧皱，“你怎么来了，不好好休息来这作甚？”声色全然无往日浑厚，虽是责怪，但言语之中的关爱一如既往。
林语悦毕恭毕敬给他福身行礼，这礼还是穿越以来做得最整齐得体的一次。
“我听说父亲病了，挂念父亲便来了。”
她现在无法像失忆期间那样，叫出爹这样亲热的称呼，便以父亲代称。
偏这父亲的称呼，林正一点也不陌生，因为好巧不巧，林雨悦从前就是用这种疏离的称呼唤他，她用这称呼多少年了，好像从知道苏氏不是她亲生母亲开始就这样称呼了吧。
当初从苏城将她带回，林正就让苏氏将其寄养在她名下，不让任何人提起她非苏氏亲生，但后来林雨悦年纪渐长，还是叫她无意中听见了下人们的私下议论，从此她便以父亲母亲称呼二人。
林雨悦失忆这段时日，林正终于从最疼爱的女儿身上感受到，他期盼已久的父女之情，说实话，若是可以，林正其实盼着她永远也不要再想起以前的事，可现在这声父亲，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你记起以前的事了？”林正试探性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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