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神医没事吧?”
语悦抬头一看,见来人是那个满脸胡须的将军,说道,“没事。”
她放下闻袖子的手,瞧了瞧四周朦胧的天色,猜现在应是寅时中刻左右,便寒暄问,“将军怎起得这般早?“
陈起握了握腰间佩刀刀柄,笑笑道,“昨晚我当值,方才听见殿下帐里似有声音,便过来一看。”
纵他脸上蓄满胡须,但因其眉眼浓郁,眼神清正,面目看起来并不可怖,相反还有种平易近人憨厚之感。
语悦从他眉眼弯了一下分辨他好像笑了,她便回以一笑问,“观将军品级应是不低,怎守营这等事还要将军亲力亲为?”
陈起憨厚笑笑,“将军不敢当,我不过一都尉,林大夫唤我陈叔即可。”
他想着语悦既是林柯知带回来的神医,底细应是查清了,昨晚她还在胤王帐营安置,说明林柯知是信任她的,便没有隐瞒接着说道,“神医有所不知,自殿下受伤,我们几个将领每日轮流值守殿下帐营,生怕殿下再有闪失。”
“原来由此。”语悦恍然大悟,赞同道,“是该谨慎些。”
又见陈起一直盯着她的脸看,语悦摸了摸自己不知道有没有掉色的皮肤,问,“可是我脸上有何污脏?”
陈起察觉失礼,立刻移开目光,再次笑了笑道,“非也。”为掩饰尴尬,他转了话题问道,“神医这是准备去作甚?”
不知为何,语悦现在真的很排斥神医这个称呼,听一次就觉讽刺一次,是以少不得又跟陈起纠正起称呼这种小事来。
“神医此称实在折煞我也,陈叔唤我林四即可。”为了套近乎,语悦不客气地唤他陈叔。
陈起年纪比林正还大,长年累月与大大咧咧的武夫打交道,人也养成了直来直去的性子,听语悦唤自己陈叔,立刻也改了称呼笑道,“林兄弟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精湛的医术,迟早当得起神医此称。”
武夫大多见人不论年纪称兄道弟的,称她为林兄弟是亲近之言。
语悦淡淡笑着,只觉陈起这人既不婆妈,又好说话,当下就套近乎问陈叔可有她这身形的衣裳借一借?
陈起虽面善,却也是个身高八尺有余,虎背熊腰的军汉,瞧他这种身形,其实语悦没抱什么希望,只是想与这位好说话的都尉叔叔多聊两句,搞好关系,来日若是她真无能救治胤王,希望这位都尉能帮忙说说好话,求求情。
虽则几日的交情算不得什么,但抱点希望总比什么也不做好那么一点?
这位糙汉陈都尉闻言,上下打量了她一会,说道,“内人刚托人递了几身新衣裳给我稚儿,他身形与林兄弟相近,不过人在营里,日日穿着兵服,哪用得上新衣裳,我正准备让人送回去,刚好小弟有需,不如就赠与林兄弟。”
陈起三十好几才成亲,算起来如今也不过成亲十余年,这于一个有品级的官员而言,实属不正常现象。
他的两子一女比语悦还小,方才他提到那个稚子是刚满十三的小儿子,这年纪刚好是从军的最小年纪,本月初才进的营,其母牵挂稚儿,就怕小儿子在军营缺衣少食。
这一点语悦自是不知,她只知道陈起这番话真是意外之喜!
本来都不抱希望能在这臭味熏人的军营里找到干净无味的衣裳,没想到现在不仅找到了,还是全新未穿过的。
她担心胡须将军反悔,当下顾不上聊什么家常,只不客气地催他去拿。
这个时辰士兵已陆续起来准备操练,陈起不必担心看守松乏,便依语悦的请求回他帐营去拿了。
趁陈起去拿衣服的功夫,语悦让一个守营小卒帮忙打点水,她打算洗了脸重新涂上自制的祛黄美白的‘面膜’,这‘面膜’涂了之后脸会暗黄无色,就是林柯知看到的从白到黑的变化,若非脸要伪装一番,涂了这‘面膜’至多一刻钟就要洗干净的,现在她几天还没清洗,也不知对皮肤有没有什么损害。
等小卒打来水,端进胤王外帐,在这一切从简的营中,她也没想能用上热水,幸好现下是仲夏之末,早晨用冷水洗脸也不会透心凉。
她将脸洗了几遍擦干,随后用盆里的水照着涂上‘面膜’,却发现盆里照出来的脸好像和没洗差不多?
语悦有种不祥的预感,却还是安慰自己,一定是水黑了,她用洗脸的布捂着脸,让刚才打水的人重新打盆水来。
很快,第二盆水进来了,语悦忐忑地过去看了看水里的倒影,毫无意外,和方才一样的黑,这时她还在劝自己,一定是脸没洗干净,她弃了洗脸帕巾,直接对着盆用手捧水泼起脸来,如此三番四次,对照之前的脸色,脸都搓红了,她才死心。
这下好了,不用涂‘面膜’,脸已经黑得很自然了。
这身皮肤晒黑容易,可再要白回来就难了。
语悦有两大在意之事,第一是小命,第二是皮肤,现在小命受人挟持不说,好不容易捂白的肤色也不复存在,她真是欲哭无泪。
这时陈起回来了,他在外面问了士卒语悦是否在里面,得到肯定的回答,就直接进来了。
他不知道语悦心情已由晴转阴,捧着衣服走到语悦面前,看到语悦刚洗干净的脸,还由衷地夸了一句,“林兄弟脸好像白了一些。”
哪壶不提提哪壶。
语悦火冒三丈瞪了他一眼,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衣服,一言不发往内帐走。
那模样就好像陈起欠了她八百万似的。
陈起也是憨厚,没有介意她这般无礼,只觉得神医变脸比变天还快,莫名其妙挠了挠头,转身出去之后,还在帐外胡乱想了一通,越想越觉得林小弟大概是不喜欢那衣裳款式。
他还想等语悦出来,道个歉。
语悦拿了衣裳进到内帐,看了看黛青帐幕后面躺着的胤王,见他一动不动,就地换起了衣服。
等她心不在焉穿上去,才后知后觉发现,这里的少年是不是都有点审美上的毛病,怎么都喜欢穿黑色衣服?
大热天的,黑色衣服不防晒就算了,还很吸热好吗?
一想到她现在黑成的碳样,语悦就想脱了这黑衣,但看了看地上刚脱下来臭烘烘的衣服,又放弃了这个想法,虽然穿的还是一身黑衣黑裤,但不得不说,这料子不仅比见绪那件轻便柔软,而且衣襟衣袖都绣了精致的云雷纹样。
看在全新且绣纹好看的份上,语悦决定勉强穿了。
她才好不久,就听见林柯知催命鬼的声音,“林大夫好了没有?”
听声音远近,他应该是站在帐外喊的,语悦快速将剩余两身衣服放在她歇息的小榻上,出去之时还捎上那身臭衣服。
语悦出来后,林柯知总觉得她好像有点变化,却又说不出哪变了。
刚才他站在外面,与陈起闲聊了两句,知道语悦在里面换衣服,就没进去,支走陈起后,就在外面等候。
现在见她抱了身衣裳,料到她有洗衣需求,很是好心告诉她哪有洗衣服的地方。
岂料这小女子今日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只冷漠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一句谢谢都没有。
呵,三天不拔刀,就打算蹬鼻子上脸?
林柯知沉了脸,语悦话说出口才觉自己放肆,一下没了脾气,软声道歉,顺便问将军这般早,可是有要事?
林柯知冷哼一声,本想转头就走,但见她认错认得快的份上,便不甚高兴告诉她,要带她去见见绪一面。
一听说能见到见绪,语悦阴霾不散的心情顿时大好,对林柯知千谢万谢,就差感激涕零了。
她以为见绪应该被关在关押俘虏的军牢,岂知林柯知竟带她去操练场。
两人刚到之时,士兵正操练地火热,号角远扬,震耳欲聋,响彻在陌河这片原野。
远远看着这一眼望不到尽头,整齐有序的队形,语悦不可谓不震撼。
这般震撼人心的场面直让人想驻足观望,若非林柯知一直在前面催个不停,语悦还真就不想走了。
操练场分为若干部分,方才语悦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林柯知带她到一空旷之地,那处上百军汉围成了一圈,中间不知在搞什么活动,周围的人都在呐喊助威。
热闹至极,挤都挤不进去。
林柯知负手过去,上前随便拍了一人的肩,被拍那人正踮脚看场中比赛看得津津有味,乍然被人打扰,一脸不高兴回头,正要开口臭骂,可一看清来人,脸上的不高兴顿时化为谄媚恭敬,拱手作揖识趣地退出来,让林柯知进去。
这还不止,退出之前,还拉上站在他前面的人,然后一个接一个的,他们的动作表情都极其雷同,先是老大不高兴,敢怒不敢言,最后那人群圈生生让出了一条能供三人并行的道。
还没走近,语悦就看清场中央发生了什么。
只见两人正在那中间空地上赤手空拳单打独斗,一人赤着上半身,身形壮实彪悍,一人穿着黑衣,身形削瘦,语悦觉得这身形特别熟悉。
她上前两步,想要确认那人是否见绪。
可那两人都低着头,抱住对方的腰身,想方设法让对方倒下。
他们斗得水深火热,语悦因为不确定是否有一人是见绪,看得心揪紧,直到赤身男子抬起胳膊肘捶□□衣男后背两下,可能用的力道极大,黑衣男或因吃痛,终于松开缠绕在对方腰腹之上的手,他往后退两步,刚想跃起出招反击,却听有一道熟悉又惊惧的声音在唤他,动作一顿,转头一看,只见语悦神色惊惶看着他。
见绪愣在原地。
赤身男子想趁他发愣之时,一招制敌,被一道威严的嗓音喝住,“住手!”
林柯知及时出声,赤身男子停了动作,转过头,待看清来人,立刻过来抱拳施礼。
见绪也回神走了过来,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不耐,“你怎么来了?”
这话自然是问语悦的。
语悦当着这么多人不好说话,直接拽着他往没人的地方走。
待走到隔了人群数十米之地,语悦二话不说先抡起拳头锤了他胳膊一下,她的力道比那些军汉小了千倍万倍,但平日挠痒似的拳头此刻却让见绪缩了手,还小声‘嘶’了一下。
“可是伤到了?”语悦顿感不妙,紧张地要撸起他袖子来看。
“没事。”见绪这别扭小子按着袖口不让她看。
看都不让看,语悦差点又要捶他,但想起他刚才眉头微蹙似是极痛的模样,不忍下手,只操着老大姐无奈又痛的心斥道,“你这种三脚猫功夫,怎么能和那些人打起来,他们都是入伍训过的人,身体跟铁打的一样,和他们单挑,你有几副好身子挨他们揍?有这精力,你不好好想想怎么逃出去?”
见绪缓过痛劲之后,脸上又恢复了以往吊儿郎当的模样,还气死人不偿命道,“逃,为何要逃?此处可是宝地,小爷不止不会逃,还要将他们一个一个打趴下跪地求饶才走。”
语悦再忍不住抬手跳起来,轻敲他后脑勺一下,一跳才发现,这小子这几日吃了什么,怎么好像一下子比她高了半个头?
见绪被敲到头,下意识要去抓住她的手,可一抬胳膊,酸软无力。
见他抬个胳膊都这般困难,语悦嘴硬心软教训道,“臭小子,让你逞英雄,这么多人你想打趴下,十个人下来你不趴下就算你赢了。”
她说这话时,余光边瞥着那边的人群,见那些人重新围了圈比武,无人注意这边,突然低头小声道,“臭小子,这两天赶紧给我想法子逃出去,胤王中毒,我若解不了,到时我二人可能都有性命之危,听到没有?”
她这般严肃,得到的却是不正经的回复。
“什么味道?”见绪捂着鼻子,逃似的离她远些。
刚才她低头说话之时,头离见绪下巴很近,那头发味道的酸臭,语悦自个已闻习惯了,乍然被人这般嫌弃,她立刻恼羞成怒喝叫,“臭小子,我说正经的,你听见没有!”
见绪却毫不上心摆手,“知道了,到时小爷与你撇清干系就是,你赴你的黄泉,我走我的阳光道。”
他说话之时手好像在胸口摸东西,说着,拿过来朝语悦递过去,“把手伸出来。”
语悦正要再接再厉训诫,闻言一脸疑惑看着他,不解地伸出手。
见绪往她手里放了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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