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再往金陵蓄势发
赵攸怜被困在府中,日日绣着些她闭着眼睛都能绣出的花样,念着些她撕了书都能背出来的经则,除却赵孟氏偶尔前来相伴外,当真是百无聊赖之至。
与此同时,江南国南昌府中,留守府的林少爷头伤痊愈,正立在堂下,向父母作别。年关将至,林夫人想给京中的两个女儿寄些东西,林卿砚便主动揽下了,要往金陵一行。林父林母一合计,小女儿林如芊新嫁,不知与夫家相处得如何,让她哥哥去看看也是好的,便允了。
“到了张家,多打听打听,看看芊儿和奉洵处得可还融洽。你让芊儿记住娘之前跟她说的,切不可像当女儿一样,尽耍小性子。要好好侍奉公婆、服侍夫君、御下有方……”
这些话,林卿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早已听得不胜其烦。终于等到林夫人长篇论毕,便听她扭头问林仁肇道:“老爷,你可还要交代些甚么?”
自前些日子林卿砚自讨没趣,被砸了个大包之后,林仁肇虽原谅了他昔日所言,可每每相见,他的面色却暗沉了许多,不复往日的神采。多半是因着唐国降制的缘故,始终愁思在眉、悒悒寡欢。
“就要过年了,早去早回。”林仁肇的嗓音低沉,像是嘱咐,又似军令一般不容分辩。
林卿砚怔了怔,方颔首道:“孩儿明白,定早些回来陪爹娘过年。”
……
此行,林卿砚有自己的打算,故而没带多少人同行,除了苏鸢,也就是两个担着大小包袱的挑夫兼车夫。走到半道上,一路清冷,拉车的老马哼哧哼哧地呼着白气,他才想起来,这一行人委实寒酸了些,想给芊儿撑个面子都底气不足。
去便去了!他倒要看看,张奉洵那小子还敢怠慢芊儿不成?
打定了主意,抵达金陵之时,已是定昏。他命人在城外暂住了一夜,待第二日城门大开,便昂首阔步地入了金陵城。
彼时张洎、张奉洵不在府中,他被引至厅中,正喝着热茶驱寒,林如芊领着一个丫鬟从内堂迎了出来。
“哥哥!”女子走上前来盈盈一笑,屈身福了福。
林卿砚抬眼看去,只见妹妹春风满面、衣着华贵,一颦一笑皆落落大方,再不是几个月前不拘一格、眉飞色舞的小丫头了。眼前这娴雅矜重的张家少夫人比之出嫁前,似乎还胖了些,看来张府的伙食还不错……
他站起身来,挂着笑:“临行前,娘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你改改做女儿时的骄纵性子。可眼下看来,哪还有当初那个任性小姑娘的影子在?”
“是芊儿以前不懂事,让娘操心了。哥哥,坐!”林如芊也轻轻坐下,莞尔道,“早接到消息说哥哥要进京来,却不知是今日。夫君去上早朝了,还未回来。”
“无妨无妨。奉洵年纪轻轻便官居五品,大有可为,大有可为!”却不由得腹诽:外有强敌、内有庸君,这一帮文臣却只知日日在朝堂之上指手画脚、墨守成规……
末了,他淡笑道:“娘说,你大婚时,二舅母赠你的那只如意金玉佩的金链子忘在了家里,虽说再配一个也使得,但那毕竟是你成亲的贺礼,为讨个吉利,这东西怎么都是原配的好。娘也记不清究竟是哪一条链子,所以命我将几条相像的都带了来,你拿去比对比对……苏鸢。”
苏鸢应声,将备好的雕花木盒捧上前。
“朱兰。”林如芊命陪嫁的贴身丫鬟接着,吩咐道,“我首饰匣下层的那块没有链子的黄玉坠,拿去比一比。”
“是。”朱兰端着木盒退下了。
“苏鸢,你到门外站着去。”
林卿砚懒懒地打发了在场的“闲杂人等”,方盯着林如芊的眸子,认真道,“芊儿,告诉哥,这张家上下待你如何?张奉洵那小子,可护着你?”
女子雍雅的妆容下隐隐泛出红晕,“奉洵……奉洵待我很好。”
“哦?那也就是说,张家其他人待你不好了?”
“哥!”林如芊嗔怪道,“哪有你这么断章取义的?张家上下都待我很好!”
“这还差不多……”林卿砚想了想,复又强调,“你个傻丫头,别信娘说的甚么妇道妇言、三从四德!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哥,不许一个人藏着掖着,白白受委屈!知道没有?”
“知道知道!”女子连声敷衍,忙转了个话题,“已近年关,哥哥怎么还进京来?还赶回去陪爹娘过年吗?”
“来看看你和姐便回去,赶得及。”男子笑道,“当初姐嫁人的时候,你千不舍万不舍的,如今不是和她在一处作伴了?”
“你就别笑话我了……姐姐平日里也忙碌得很,前两日郑王去了汴梁,她才得了些空,找我说说话。”
林卿砚猛然瞪大了眼睛:“你说姐夫去了汴梁?”
“是啊……”不解他缘何如此惊讶,林如芊解释道,“每年岁末,国主都会派大臣往宋国朝贡,今年不知何故,特意命郑王走这一趟。”
“那姐夫何时会归?”
“这……想来是要回金陵过年的罢?姐姐一准知道,问她便是。”
林卿砚眉头紧锁,怀中的一块硬石头忽然硌得他难受。
正此时,身着朝服的张洎、张奉洵父子一前一后迈入厅中。冠服的张奉洵意气风发,倒不大像从前那个文弱书生的模样,有点男人的气概。林卿砚打起精神一一见了礼,又坐下客套了几句,扯了个借口告扰辞去。
出了张府,他脚不点地往郑王府而去。
进了王府,见到林如菀,他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还算镇静。林如菀依旧是那副贤惠端庄的样子,只是岁暮之时难免事繁,眉目间有些疲备。
堪堪寒暄几句,他便带笑提到:“方才听芊儿说起,姐夫这两日往汴梁去了?区区进贡之事,何时要劳姐夫走这一遭?”
林如菀的面色沉了沉,扯起的笑容有些难看,“多事之秋,两国邦交又岂是我们弄得明白的?”
“姐夫可有说何时能归?”
“他走之前提过,倘此行顺遂,定赶在腊月廿七前回京。”林如菀面露疑色,“你问这些做甚么?”
“我这不是怕姐夫不回家,没人陪姐过年吗?”林卿砚咧嘴笑着,“如此我就放心了!”
“你呀!”妇人嗔笑着,未曾疑心。
又问道:“你预备何时回南都去?”
林卿砚不平道:“姐同芊儿一样,都急着问我何时回去……我留在江宁府怎么就碍着你们了,一个一个都要赶我走?”
“瞎胡说!姐怎么会赶你回去?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多留几日,我还有些事要找姐夫。”
“那你还回南都过年吗?”林如菀忧心道:“算算日子,这路上可紧得很。”
“我答应了爹要回去过年。放心!我此行轻车简从,来得及在年前赶回去。”
“随你罢!”一面问道,“不若就带人在郑王府住下?也省得在官舍中,那些人照顾不周。”
“再好不过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跟姐还客气些甚么?你先坐一会儿,我命人将厢房收拾出来。”
“好。”林卿砚应着,目送长姐离去。
不错,他此番来金陵正是为了与李从善一见。
李煜软弱无能、胸无大志,并非帝王之材。反观之,李从善有心令同心珏合璧,而不急于毁去刻有大唐疆域的半佩,足以证明,除了自保,他深知只有反客为主,方是为保千秋之道。虽然李从善其人傲慢少礼,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教人看了就来气,但不可否认,眼下唯有他有心亦有能力举兵与宋国一抗。
林卿砚此行,便是想要同他开诚布公地一谈。若兴战事,他不希望已到中年的父亲再披挂上阵,他将以半佩为筹码,让李从善答应由他领兵攻宋。李从善拿到的是大唐全域和宋国南边接壤的小块舆图,若发兵,确有把握收复当年寿州一战后割让的江北国土,只是难以深入宋域,后劲不足、收效甚微。林卿砚心中有数,他手里的这半块红翡大有可为。
宋国卧北,虎视眈眈。若要反守为攻,趁着其与汉国一战,元气未复,正是最好的时机。寸光寸金,林卿砚只恨自己没有索性私自离府,早日赶来金陵,偏偏因为不愿林仁肇插手此事而一直安分地养到伤愈,才找着个借口进京。如今不过徒然心急,唯有盼李从善早日回京。
“砚弟。”林如菀款款走来,“厢房已备好了,你去看看,可曾短了甚么。”
“好!”林卿砚拍拍衣摆,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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