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受伤
插在手指里的银针都插得很深,几乎只留了一小截在外面,要把它们都拔出来的话,不可避免地又会碰到指甲部分。
但是那林的指甲已经尽数被人剥了下来,所以少年每一次拔出银针时,都会戳动到没了指甲覆盖的嫩肉部分。
每一次碰到都是一阵剧痛袭来。
十指连心,痛彻心扉。
即使那林咬紧了嘴唇没有发出声音,但还是忍不住在银针拔出来时,痛到冷汗直冒,控制不住地发抖。
少年一边小心翼翼地替那林把这些银针拔出去,一边心里也在疑惑:
那林到底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虽然那林在修道院里不受待见,但平常做错事了,也不过是不准吃饭这些处罚。
而这些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明显超出惩罚的地步了。
这分明是酷刑!
待把银针全部拔|出来之后,那林已经疼得整个人都虚脱了,前额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紧贴在额头上。
从那林手指中拿出的银针,长长短短总共二十四根。
就算是面无表情如少年,此刻也不免有点不寒而栗。
知道那林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开口说话,所以他没有将自己的疑问说出口,只是默默出了门,十多分钟后,端着一盆白雪走了进来。
他们这离柴房很远,所以平时都是用雪粒胡乱抹几把,就算是洗脸了。
怕那林戴着面具捂着难受,所以少年想让他摘下面具洗一洗脸,然后好好休息一晚。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让那林用雪粒洗脸,而是把铁盆放在地上,然后对着铁盆打了个响指。
一声轻响过后,只见一小簇橘黄色火焰竟然悠悠然凭空出现,漂浮在他的手指上方。
火焰不大,仅有小指长,但那橘黄色的光芒却驱散了羊圈的昏暗。
不过那林已经疼得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所以他并没有看到这份光芒。
少年蹲在铁盆前,用他手指处的火焰开始融化雪粒。
直到雪粒都化成热水,他才拿起一块洗干净了的布条在热水里面浸泡。
待布条浸满热水,变得和热水一样热的时候,他拧干了布条,起身向已经睡着了的那林走去。
轻轻将那林的面具摘下,可以看见那笨重的木头面具后面,是一张不输小少爷的清秀脸庞。
不过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那林整个人连着脸庞都十分瘦削,肤色也是不健康的晦暗颜色。
小心翼翼地替那林擦干脸上的汗水后,少年没有吵醒他。
给他盖上一条毯子,少年靠着柱子坐了下来。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天色已经擦黑。
少年静静看着褥子上熟睡的那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天天还未亮,那林就醒了。
一想到厨房的水还没挑,生火的木柴也还没运过去,羊圈的羊们更是从昨天就没有喂,他便挣扎着准备起身,然后就被身边一个晚上都没有合眼的少年制止住了。
“别动!”少年冷冷看他一眼,“你现在还不能起床。”
他以为,以他现在这个身体能干什么?
虽然少年是关心自己,但是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自己去做呢!
更何况,如果不做完的话,修道院的人找到羊圈,少年很有可能就会被他们发现。
所以那林不得不去,“我还有活要干,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看着坚持要起床的那林,少年的眼神同样很坚定。
他坚持着不让那林起床,按住那林肩膀的手就没打算收回去,“不行。”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良久,少年没有敌不过那林的坚持,他轻叹了一口气,语气难得地带了一丝不解:
“为什么你不离开这里?”
如果每天都要被人这样虐待,少年觉得自己一定会逃跑。
不仅要逃,他还会让所有虐待过他的人,都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
事实上,在一个月前,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当时奴隶院的所有人,除了和他一样的奴隶,其余所有看守,总共十一人,通通被年仅十岁的他亲手杀死。
所以,他很不解,那林为什么硬要留在这里呢?
那林被少年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懵了,因为还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硬要说为什么的话……”望着羊圈里一只正在母羊旁熟睡的小羊羔,那林似乎陷入了回忆,“大概是因为我想见见我的母亲吧,我觉得她当时把我丢在这里,肯定不是自愿的。所以我相信,她一定会回来接我回去。”
于是才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被人虐待?
少年盯着他,眼神充满了审问,“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自愿的?你亲眼看见了吗?”
“对,我看见了。”那林一脸认真,“我看见,她当时在哭……”
那林仿佛又回到十年前的那个冬夜,当时他还年幼,只能模糊记起,有一位悲伤的女性在对着自己哭泣。
虽然因为时间久远,他也记不清这位女性具体长什么样了,但他坚信,她一定会回来找他的。
少年对他脸上的希冀视而不见,接着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你当时几岁?”
“好像才出生没多久吧……”知道自己说的话在别人眼中,无异于疯子发言,那林不在意地笑了一下,“也许你会觉得不可思议,或者你根本不相信,但我真记得当时的场景,而且这记忆是深深烙印在脑海里的。”
少年看着那林的眼里写满了不相信,他也是真的不相信。
一个才出生没多久的婴儿会有记忆?
少年不由得评价,“你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不仅收留了来历不明的他,还相信这种像梦话一样的事。
那林口中的谢谢夸奖还没有说出口,一阵巨大的砸门声却突然响了起来。
羊圈里的两人顿时警戒起来。
那林喊了一句:“谁啊?”
但是过了半天也没有人回应。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十分默契:少年打开羊圈栅栏走了进去,而那林则挣扎着从床铺上爬了起来。
他身上都是皮开肉绽的鞭伤,伤口只是简单地止了血。轻轻一动,全身上下的伤口便一个接着一个地裂开了。
那林疼得一阵龇牙咧嘴,但还是咬紧牙关朝大门走去。
目视着少年躲好后,那林打开了羊圈的门,可是门外却空无一人,探出头看了一下,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他心中疑惑,准备走到屋外四处看一下,但是才踏出门口半步,一张网就从天而降。
根本没想到头上会有东西落下来,那林连躲都来不及躲,就被这张大网罩住了。
就在他被罩住的同时,有三个人从角落里跳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棕发少年,此刻正一脸兴奋地拍手叫好:“抓住了!抓住了!”
棕发少年身后还跟着两个少年,此刻也都在拍手喝彩,“少爷真是厉害!还真的抓到这小子了!”
听到了这声音,那林不禁感到一阵恐慌。
光是听声音,他就知道这三人都是熟人。
为首那棕发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这次赶在大雪封山前,来到修道院学习的格林男爵的儿子——小少爷格林·诺尔。
而另外两人则是跟那林一样,是修道院收留的孤儿。
高个子的名叫库多,另一个年龄稍大的胖子则是阿修尔。
这两人在小少爷去年来到修道院学习时,便和他玩到了一起,三人常常在修道院里调皮捣蛋。
那林一见到这三人现身后,心里一跳,又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要说那林现在最不想遇见的人是谁,想都不用想,小少爷诺尔绝对算得上头一个。
不说昨晚,两人的孽缘还得从去年冬天说起。
那是在小少爷来到修道院以后不久发生的事。
那天他挑水挑得晚了,正好撞见了逃课的小少爷三人,然后便被这三人以保密灭口为名,押到了河边。
三人原本是准备把他打一顿,再扔到荒原里任他自生自灭,但是中途,小少爷改变了主意。
因为,他从另外两人的口中知道了,那林是这个修道院里可有可无的存在,所以即使是杀了他,也不会有任何惩罚。
即使到现在,那林回想起那天小少爷抓住他的双手时,眼睛里闪烁着的那种奇异狂热,都忍不住打冷颤。
小少爷似乎很喜欢红色的东西,尤其是在看到那林的鲜血流出来时,整个人都尤其兴奋。
自从被小少爷盯上以后,那段时间那林没少被欺负虐待,而小少爷似乎就是看他不顺眼,所以三天两头就来他这里找茬,然后再各种惩罚他,
惩罚方法也是多种多样:
有时是吃许许多多奇怪的东西,比如强迫吃蜈蚣、蜘蛛、癞蛤|蟆;有时是被逼着光脚在雪地里和修道院里养的狗赛跑,输了就三天不准吃饭;有时是各种无意义的体罚,比如找来一个破洞的水缸,让他一刻也不能休息地挑水,不把水挑满了不准休息。不过更多时候,是平白无故地吃一顿鞭子。
换句话来说,小少爷就是把虐待他当做玩耍,还玩得非常开心。
昨晚,时隔一年不见,小少爷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套专门剥人手指甲的刑具。
一年以后难得一次的重逢,他还特地拉上了自己在修道院交到的两位好朋友——库多和阿修尔。
三人兴致勃勃地把那林绑在庭院中的那棵大树上,然后一片一片地剥了他的手指甲。
十个手指十片指甲,三个人分了分,小少爷四片,其余两个人只能剥三片,玩不过瘾,于是他们把那林的鞋脱了,连带着他的脚趾甲也一块剥了。
在剥指甲的过程中,那林一直没有叫出声。即使痛到受不了,他也只是用后脑勺去撞身后的大树。
这让小少爷很不舒服,也不知道又是从哪拿到的一盒银针,就着鲜血淋漓的伤口,几人残忍地将银针插进他的手指头里。
碍于小少爷的身份,也没有人敢阻止他们,就连管事修女路过庭院的时候,也是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似的走了,只留下一声很轻的讥笑声。
不过从另一种阴暗的角度来说,其实很多人都在暗中悄悄松了一口气:幸好小少爷瞄上的目标是那林。
遇见这种冤家,叫那林如何不逃。
可是那网中就像有千层一样,翻开一层还有一层,翻到哪里,脸上始终都会罩着一层网,怎么都不能出去。
越挣扎,网越紧。
那林急得手脚并用,但仍然没有逃出网中,反而因为手脚并用保持不了平衡,一下子摔了个狗吃屎。
看着库多教他布下的“天罗地网”居然真的抓住了那林,小少爷笑得相当开心,笑够了以后便指着那林问罪:
“今天的洗澡水你怎么没有烧?是故意不烧的吗?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必须要给你一点教训看看,免得下次又狗改不了吃屎!”
这话说得那林心中一阵无奈,小少爷每次要惩罚他时,都会找些可以称得上鸡蛋里挑骨头的理由,
眼见三人包围着朝自己走来,那林叹了口气,认命地停止了挣扎。
这是让小少爷玩腻的最快方法。
果然,他的行为却引来了小少爷的不满。
小少爷来到那林的身边,穿着靴子的脚狠狠踩在他的肚子上,不悦道:“怎么又不动了?没意思!”
小少爷眼中满是失望,明明去年的那林那么好玩,刀子一插就会惨叫,今年的他怎么就跟一条死鱼一样了?
他又接连踢了几脚,但是那林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躺在地上就像一具尸体。
眼看小少爷的脸色越来越坏,主意最多的库多眼珠子一转,连忙献计道,“少爷先别生气,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库多这话让那林听得一阵头皮发麻,上次就是他给小少爷出主意,让那林在冰天雪地里脱掉鞋子和修道院的看门犬赛跑。
当时他的双脚严重冻伤,由青转红,由红转紫,最后又变回了青色。
后来因为后续治疗没做好,他的后脚跟现在都还有一大团黑色淤血留着。
那天晚上他就发了高烧,连床都下不了,此后几天连睁开眼睛都困难,几乎都要一命呜呼了,可修道院里却没有一个人向他伸出过援手。
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在三天后的深夜,他在肚子没落一滴水一粒米的情况下,居然奇迹般地下了床,而后跌跌撞撞地走到羊圈后面的荒原,寻找了大半晚上的退热草药,这才捡回来这条小命。
主要是这种事还不是一次两次,而是一段时间就要来一回。
有时候那林是真的佩服库多脑子灵活点子多,毕竟他每次一在小少爷耳边说他有点子的时候,无一例外,自己一定会被弄得很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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