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地窖
修女长虽然平时是一副德高望重的样子,但是其实不少人知道,私底下,她并不是如外表一样的德高望重。
暗地里,她不止一次地偷偷把捐赠给修道院的钱给私吞了。
对待小修院里的孤儿们,她也并不是一视同仁。
长相漂亮、聪明伶俐的孩子通常能得到她的喜爱,毕竟这些孩子也是最有前途的。
一般情况下,不是被富人收养便是因为表现优异,能被当地教会的主教们选中推荐,获得到圣城去学习的机会。
而那些资质普通的孩子则是这所修道院里廉价的劳动力,他们每年都会被修道院低价送到附近需要人的地方,比如矿山,农场,甚至奴隶市场。
再低一等的则是身体有残缺的一些孩子,不过因为身体不好,这些孩子通常都活不过五岁,就死在了病魔的手下。
这最低一等只有一人,就是那林。
像他这种赶又赶不走,卖又卖不出去,身体还意外好的人,着实让修道院头痛了一段时间。
但这并不代表修女长就没有办法整治那林这个肮脏之人了。
在他还不会走路时,修女长便找了个面具给他戴上,并勒令他不准摘下。
五岁那年,又以他是不祥之子,肮脏之人怎么能住在人住的屋子里,这么一个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把他赶到羊圈居住。
看得出来,修女长对于那林这么一个不祥之人留在修道院的事很不满。
如果不是五年前暗暗收养他的小修女在病死前跪下求她,恳求她别把那林赶出去,她早就把那林丢出去了。
只不过修女长的态度都这么明显,那林在修道院里自然也是不好过的。
尤其是格林小少爷,他是真真正正、锲而不舍地三天两头就来找那林麻烦。
而这,都是在修女长的默许下发生的。
一想到修道院最大的财主——格林男爵的宝贝儿子居然被那林打得鼻青脸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修女长就觉得一阵怄火。
这次,她必须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肮脏之人!当初就不该收养你!”修女长眼神嫌恶地看着地上已经被打得神志不清的那林,语气也同样嫌恶无比:
“你们今晚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好了,也给我做个见证。今天这个不祥之子大逆不道,竟然敢打伤格林小少爷,我们修道院好心收留他,可他却是这么恩将仇报!?这种不知道报恩的人绝对不能继续留在修道院里!听我的吩咐,今晚就把他拖到地窖关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出来!还有,谁也不准给他送饭!”
听了修女长的话,那林轻颤了一下。
修女长的意思很明显:要活活饿死他。
大厅内的众人都心照不宣,刚才那两个中年男子又走了出来,把那林拖了出去。
大厅内的人很快也都回去休息了,不过在离开的路上,他们讨论得最多的并不是倒霉的那林,而是另一桩发生在隔壁镇上的大事。
一个月前,隔壁镇上的奴隶院发生暴乱,一个刚刚被运送到这里的年轻奴隶趁夜杀死了看守,然后逃了出来。
现在奴隶院正在到处寻找这个出逃的奴隶。
今天早上,教会和奴隶院的人突然登门,说有人在修道院发现了出逃奴隶的踪迹,不过一番搜查下来,却是一无所获。
正在谈话的修道院众人没有想到,这连夜逃出奴隶院、并杀死数人的杀人凶手,其实就藏身在这间修道院地势最偏远的羊圈里。
修道院的地窖位于一个枯井的底部,五米深的井道下方,靠近左边的位置,就是地窖的位置所在。
这里曾经是战乱时修道院为了贮藏粮食修建的仓库,所以空间很大。
不过后来因为一场暴雨,雨水都灌注到井中,而地窖自身的排水性并不是很好,导致放在仓库的粮食都被泡烂了,于是,这里便荒废了。
地窖内,不时有一两条潮虫沿着墙角爬了过去,那林静静地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浑身难受得厉害。
两天内挨了这么多打,现在他连站起来都困难。
不过当觉察到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以后,他还是费力望向地窖入口的方向。那里,一个黑影正沿着梯子慢慢下到枯井中。
没有油灯照明,那林看不清楚这黑影的真面目。直到黑影走近了,已经到了地窖铁门的位置,那林才看清楚他的模样。
地窖的铁门是栅栏形状的,从栅栏的空隙中,那林看到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身狼狈肮脏的血衣,不过那张白皙的俊秀脸庞却很是显眼。
看着眼前如同天使下界般出现的少年,那林眼中流露出一阵惊艳,他甚至忘了身上的疼痛,强行从地上撑起半边身子,赞叹道:“小哑巴,你真是深藏不露,原来你不止头脑聪明,连打人都这么厉害!”
少年:“……你叫我什么?”
眼看着少年眼神不悦,那林还没察觉是自己的话让他生气了,还笑道:“虽然这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不过这双眼睛我是忘不了的,你是小哑巴……”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年一把打断。
“不许叫这个名字!”少年瞪了那林一眼。
“那我该叫你什么?”那林小声嘀咕,“你又不肯把名字告诉我……”
少年被他这话说得一愣,说实在的,他是真的不想把名字告诉那林。
不是不愿意,而是知道了他的名字后,那林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最后他想了又想,竟然只能默许了小哑巴这个名字。
不过还好那林知道他不喜欢这个名字,所以也暗自牢记不再这么称呼他。
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少年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很自然地就把铁门的锁给打开了,然后走了进去。
这是他在十分钟前从修女长的房间里顺来的钥匙。
望着走进地窖中的少年,那林面露讶异,“你哪来的钥匙?”
少年没有回答他,而是直直注视着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被打得遍体鳞伤的那林,眼神很复杂,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刚才你为什么不把我供出来?那三个人是我打的,供出我,你就不会落到这个下场了。”
事实上,他是真的不理解,才见面没多久的那林为什么要救他,还要把所有事都揽下。
明明在前不久,自己还想要杀掉他灭口。
“供出你又怎么样?”听了他的话,那林反问道,“小少爷恨我,所以一口咬定是我做的,一个人挨打总比两个人挨打要好。”
他的眼睛看向别处,苦笑道:“再说我也被打习惯了,不差这一次。”
这个人,不是可能,而是真的是缺心眼。
叹了一口气,少年找了个靠近那林的地方坐了下来。他瞄了瞄那林的脸,忽然问:“你不戴面具了?”
那林的面具自从被打落以后,脸就这么毫无遮掩地露着。
听了少年的问题,那林沉默了很久,半天才挤出一个笑容,“……没有戴的必要了。他们都已经看过我的脸了……”
这倒也是。
双眼望向漆黑的地窖,少年突然说:“我要离开了。”
这话让那林一愣,而后才看着一旁发黑的墙壁笑道:“也是,你的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该走了。虽然还想再跟你多相处一段时间,不过看来不行了……离开以后要注意安全啊,别又受伤了。”
说到这里,他苦笑着把视线移到少年身上,“不过你走了以后,可别转眼就把我忘了,我们可是朋友……以后发达了,也别忘了我这个好朋友啊。”
少年平静看着他,“不会忘,我答应你。”
那林:“真的?你发誓?”
少年一点犹豫都没有地点了点头,“好。”
说完,他在那林面前蹲下,然后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待鲜血流出来后,他用这只手和那林一碰拳,并将鲜血也沾到了那林的指尖上:“放心,我不会忘记你的。”
怎么会忘记呢,这个只知道看着他傻笑、莫名其妙对他好的缺心眼,是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啊。
少年心里正在感慨,却突然瞄到那林正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的嘴巴看。
“我发现了一件事。”那林颇感神奇,“你的虎牙好尖啊,牙齿太尖的话,说话的时候会不会咬到自己?”
少年:“……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奇怪?”
不自在地抿了一下嘴唇,少年解释了自己刚才的行为,“这是我家乡的起誓仪式,我母亲跟我说过,这件事只能跟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做。”
他突然深深地看了那林一眼,“你是第一个跟我做这件事的人。”
那林呆了一下,然后握紧了那只带有少年鲜血的手,“好兄弟,我也绝对不会忘了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今天的少年格外温柔。
也许是要离别的缘故吧,那林心想。
事实上,少年确实比平常温柔很多,不似往常的冷冰冰。
漆黑的地窖内,少年定定望向身边躺着的那林,认真道:“我今晚就走。”
那林点点头,掩饰住眼中的伤感,“我知道。”
少年道:“以后都不会再回来。”
那林歪头看他,“所以,你最后想说的离别之言,不会就是重复这几句话吧?”
少年摇头,眼神坚定,一字一句道:“那林,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这个问题把那林问住了,他呆了呆,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
顿时,他脸上都是惊喜的表情,这是在高兴少年居然这么在意他的安全,可是,他还不能够离开:
“谢啦,不过我不能走,我还要继续等。”
对于那林的这个理由,少年觉得不能理解,“可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按照现在这个情况,他能不能活得过这一周都是一回事,更何况在这里等一个梦境中出现的人!
对于少年的疑问,那林笑笑,那双异瞳中有着星光点点,“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其实嘛……我也不知道答案,但我不想让这几年的坚持都打了水漂。”
少年沉默了,半晌,他才开口:“我决定一周以后再走了,一周以后,如果你还不想走,我可能会把你打晕。”
那林笑得开心,夸张道:“哇~这么霸道的吗?不愧是我的好朋友!”
少年不理会他语气中的调侃,认真道:“我不会看着朋友白白在这里受人虐待糟践!”
“看来我确实交到了一个好朋友啊。”那林脸上笑意盈盈,可是突然,他眼神一变,话锋一转,脸上虽然仍在笑着,但是这笑意之下却隐藏着森森寒意,“不过放心,我也不会让他们白白糟践的。”
他虽然不是报复心强的人,但也不是打碎了牙齿却只知道往肚里咽的人。
他挨过的这些打,这些虐待,都一笔笔记清楚了,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也都牢牢记住了。
少年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林露出这样的眼神,那林眼中的寒意甚至让他有点陌生起来。
不过,对于朋友这个同样陌生的词语,他其实是有点惊讶的,更惊讶的是,自己居然能那么自然地说出来。
他是被打上烙印的奴隶,是整个大陆上最肮脏最低贱的人。
长这么大,所有遇见的人不是把他当做狗来看,就是对他抱有那种恶心的想法。
他原本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有同伴,直至孤独而死。
但奇怪的是,那林把他当做朋友的发言,却没有让他产生排斥。
相反,还感到了一种陌生的喜悦情绪在内心翻涌着。
“既然都是朋友了,来帮我一把呗。”那林苦笑着望向少年,“我屁股现在痒得要死。”
这地窖里阴暗潮湿,臭虫跳蚤也多,他一直躺在地上,也不知道被吸了多少血了,现在那些被咬的地方都在发痒。
那林还准备向少年抱怨一下这些跳蚤的厉害时,就猛地发现少年在听完他的话以后,看着他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充满了深深的嫌弃。
少年:“这个忙我帮不了你。”
那林:“……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他只是想要他帮自己翻个身啊。
要不是自己现在全身真的痛得厉害,他老早就翻身了。
但他这幅不解的表情,落在少年眼里却变成了另一回事了。
少年原本是想斩钉截铁地拒绝那林的,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但是当他看到那林露出一脸确实很困扰的样子后,再次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还是吞回了肚子里。
虽然极其不情愿,但他还是抬起了手,然后往那林的屁股处伸去。
感受到某只手放在自己屁股上的那林:“……?”
他绝对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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