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图书室和老太太
选号不是去大厅选，而是去胖子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胖子的电脑上有几个excel文件，文件名都是三连号、四连号、对子之类的，应该都是吉祥号。
“纯数字的没有！”胖子一边说一边点开了三连号那个文件，“至少得选两个字母，所以只能三连号了。”
杜陵梦一眼就看到了mx555那个号，于是一指：“就这个！”
选了车牌号，领了一张临牌，杜陵梦就可以把车开走了。
这个小车管所没有拓拍照的地方，得从别的地方拓了寄过来。
杜陵梦把车停到公安局的大院里，然后联系了一下李思锐，关心了一下进度。
服务器已经在运输的途中，在王盒的帮助下，机房已经找好，配套设施已经在紧锣密鼓地升级。
然后又打给张迎娣，张迎娣说邹方静对杜陵梦的不告而别很有一点意见，杜陵梦则说月底再去。
联系完了张迎娣，杜陵梦才想起来还要找岳天爽问一问儿童读物的事情，于是又打给岳天爽。
岳天爽很久才接电话，那边照例很吵。
“爽哥，儿童书的事情你帮我打听过了吗”杜陵梦问。
“哎呀卧槽你瞧我这记性！”岳天爽敲脑袋的声音都从电话里传过来了，“我打听过了，新书贵，但是我打听到有一家公益图书馆跟你说的差不多，准备转让，一万五千册书，有新有旧，一共报价11万，你要不要？”
“这个价格倒是可以接受。”杜陵梦担心地问，“就是书的类型和质量能不能保证？”
“那也说不准，你最好亲自去看看！”岳天爽没有随随便便打包票，“我帮你联系一下，你找人去看看！就在你们鄂省。”
岳天爽挂了电话，马上发过来一个地址，就在省城。
对鸟枪换炮的杜陵梦来说，去省城就是一二十分钟的事情，于是半个小时以后，他已经出现在了短信里所说的地址。
车并没有开到很近的地方，因为这一片全都是工地，小路路面崎岖不平，而且灰尘很大，不适合开他的mx-5。
杜陵梦学金钟原，找了个最近的酒店把车停在停车场，然后步行前往目的地。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挖机和渣土车，正在挖地基。
从一条崎岖不平的小径走几百米，是一块仿佛被遗忘的孤岛，一幢四层的筒子楼孤零零给矗立在那里。
杜陵梦跟网上的帖子对比了一下，确定就是这里了。
他拿到岳天爽发来的地址，第一时间就让孙笨搜索了一下，主要是为了确定位置，规划线路，没想到找到了关于这个地点的一个论坛帖子。
这是发表在旧书网的一个帖子，主要介绍了这个公益图书馆的来龙去脉，以及书籍转让的信息。
发帖人的id叫做小红花，自称是这个公益图书挂的老读者，她从自己的视角介绍了这个公益图书馆十几年的发展和没落。
小红花出生于80年代末，应该是最后一批工厂子弟了。
无忧无虑的童年在她刚过完10岁生日的时候戛然而止：父母下岗了。
她的父母兢兢业业了一辈子，却难道下岗的厄运。
最开始，她看到父母都在家里陪她，她还很高兴，但是半天时间她就发现，父母脸上没有笑容。
幸好两口子年级不大，而且还挺有冲劲，没有在家里消沉多久，妻子弄了一辆三轮车，一个炉子，开始起早贪黑卖卤煮，丈夫呢，拿着自己的焊工证和操作证开始找工作。
那一段时间，两口子都没有时间照顾女儿，女儿的去处成了一个重要却无解的问题。
就在这个时刻，已经拆掉的厂办子弟小学的校长李彦瑾拒绝了调任他校的通知，以留下子弟小学的图书室的三千册书为条件，提前退休了。
李彦瑾校长用旧校舍办了一家免费托儿所，凡是原籍是子弟学校，因为年龄不够不能上初中的孩子，休息日没有父母照料的，都可以到托儿所看书。
此举解决了很多三十多岁的下岗工人的燃眉之急，这些工人终于能放下负担安心再找工作或者再创业。
托儿所办了两年，大部分家庭的问题都已经解决——或者烂得没法解决了，李彦瑾扩大了图书馆的规模和接收年龄，所有15岁以下的孩子都可以到图书室免费看书。
又过了几年，旧校舍要拆掉，于是这个图书室搬迁到了附近的原职工宿舍的筒子楼。
小红花表示，从十岁一直到18岁考上打开离开家乡，自己的假日全都是在这个免费的图书室度过的，因为后来，李彦瑾将图书室完全开放，不限年龄，不限地域，想读书的都可以去读。
2003年，李彦瑾因病去世，他的妻子牛建芳接过了丈夫的挑子，继续照看这个图书馆。
2007年，工厂的最后一片土地也卖掉了，员工宿舍那个筒子楼也要拆了。
牛建芳的年纪大了，照顾图书馆也力不从心，所以图书馆就不再搬迁，那些书就准备卖掉。
这十几年，除了最开始的三千册，李彦瑾又添了一万多册图书，除去最开始的三千册中十分破旧的，只算保存完好的，包括少量还未拆封的新书在内，一共大约一万五千册，报价十一万，希望有需要的买家雇车去运输。
小红花的帖子提供了这些信息，表达了自己的不舍和哀伤，也表达的自己请求。
旧书网是个比厨艺论坛还小众的论坛，其中大部分旧书都是那种极具收藏意义的老书，对真正的旧书，兴趣其实并不大。
但是这些网友好歹是混书圈的，所以纷纷在自己的圈子里打听，有没有需要的。
当岳天爽向自己的朋友打听童书的消息的时候，他的朋友就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他了。
杜陵梦穿过小路，来到筒子楼，院子早就拆到了，可以直接看到一楼的几扇窗户后面的书架。
门口有几个很大的纸箱，里面都是一些破旧的书，边上还有一些条凳和木桌。
有一扇门是开着的，从旁边打开的窗户看，里面似有人影晃动。
杜陵梦走到门前，往里探身一看，是一个半头白发的老太太，穿戴得整整齐齐，带着挂链眼睛，拿了一个本子，好像正在盘点书架上的书。
怕猛然开口惊吓到老人，杜陵梦先敲了敲门。
老太太听到敲门声，回头看向门口。
“请问，是牛老师吗？”杜陵梦礼貌地问道。
老太太低下头，从眼镜上缘的缝隙里看着这位不速之客：“是我。你是？”
“您叫杜陵梦，您叫我小杜就行了。”杜陵梦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老太太听清楚。“我是来买书的。”
“杜陵梦？商山早行吗？”老太太的注意力全被杜陵梦的名字吸引。
“是那个！”杜陵梦笑了笑，“您这些书，都是卖的吗？”
“卖！”老太太点点头，“冒昧地问一下，你买去这些书，是做什么的？”
“我准备在一个孤儿院开一间图书馆，这样也许可以吸引一些正常的小朋友去孤儿院跟那些不怎么正常的小朋友玩了。”
杜陵梦说的是实话。
“真好！”老太太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哪里的孤儿院？”
“在水京山呢！”杜陵梦说。
“那地方可不富裕！”老太太知道得还挺多，“你是做什么的？”
“我还在念书呢！”杜陵梦一直非常礼貌且诚恳，面前的老太太给他一种奶奶一样的慈祥。“但是偶尔也演一演电视剧。”
“大明星？”老奶奶笑了笑，“你的图书室准备怎么开放？”
“跟您一样！”杜陵梦也笑了，“完全免费完全公开！”
“那我再给你减一万！”老太太大气地说：“十万块，一万五千册书，全部给你！”
忽而她的语气又惆怅起来。
“这省下的一万块，你给图书室添两台电脑，现在的孩子们啊，老往电脑室跑，来看书的越来越少了。”
杜陵梦突然明白了，这位老人卖书，最主要的原因不是拆迁，而是因为，看书的孩子少了，孩子都去网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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