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八岁的卡洛琳·凯伦还没有睡。
父亲弗莱德在几个小时前急匆匆地出门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他工作繁忙，早出晚归，加班时间极不规律，对此她已经习以为常，不去思考对方今晚是否会回来，做完作业后就乖巧地洗漱上床，却萌生不了一丝睡意。
这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上个月弗莱德·凯伦辞退了请来的第二个保姆，屋子里又剩下他一个人。几次短暂的父女谈话间，弗莱德向卡洛琳保证他会找到一个称职的保姆，她本来想说些什么，但看着父亲紧拧着的眉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床头电子钟的屏幕散发着黯淡的荧光，已经十一点了，这个时间点显然已经不适用于任何一个八岁孩子的正常作息。
卡洛琳叹了口气。
突然，紧闭的卧室门外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人摔倒在地板上。她警惕地抱着被子坐了起来，试图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她晚归的父亲。
匡提科的深秋夜晚，萧瑟的风盘旋在城市上空，吹得前段时间锁栓彻底报废的窗户吱嘎作响，什么其余的声响在这不停歇的□□中都显得有些苍白。卡洛琳试图从中捕捉一点其余的信息，有些紧张地靠近门的方向。
“父亲？”
没有人应声。
她心脏狂跳起来，翻出手机随时准备拨打911，一边轻轻地再次喊了一声父亲，一边打开了房门。
却发现只有一个浑身淌水的陌生黑发青年站在客厅中央姿势奇怪地盯着她。
“啊——！”
……
有什么比直面一个哭得打嗝的八岁小女孩更恐怖的事？
大概是自己就是吓哭对方的罪魁祸首，还不得不让对方平静下来不引来多余的关注，同时还需要确定自己操蛋的到底是在哪。大名鼎鼎的红头罩杰森·托德此时焦头烂额。
杰森轻而易举就从小女孩手中拿过了差点拨出报警电话的手机，对方哭得更凶了，让他平白生出一种自己是在欺负小女孩的错觉……好吧，或许不是错觉。
他并没有太多的和这个年纪的孩子相处的经验一一达米安不算，他是恶魔崽子。显然套用自己八岁时的经验在现在完全不适用，怎么看眼前这个坐在地板上哭得脸都红了的孩子，都跟在哥谭街头混出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混蛋们有着天壤之别。
比如哥谭的孩子们哭得这么狼狈的时候，往往都能让人见识到他们叹为观止的脏话词汇库。
“别哭了。”杰森说，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我没有想伤害你。”
太他妈棒的安慰了。
他面无表情地想，把手机慢慢放在茶几上，然后摊开手摆了一个国际通用的投降姿势：“我手上什么也没有。”
卡洛琳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起来，并没有碰手机：“我，我不会报警的……你为什么闯进来？”她努力想让自己抖得没那么厉害，闯入者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也许能拖到邻居报警或者是父亲回来？
“我没有闯进来，”但这句话的性质听起来就像是醉鬼说自己没有喝醉一样，于是他拧着眉头又补充了一句“醒来的时候，我在浴室。”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几秒。
卡洛琳一时间被这个词点醒了，她想起几个小时前自己丢进浴缸中的扭蛋，张大了嘴巴视线在眼前的陌生青年和浴室的方向之间来回转。关键点已经很明显了，几分钟后一大一小一蹲一站在放空水的浴缸边上，发生了一段毫无意义的对话。
“你是妖怪么？”
“……啊？”
杰森瞄了眼镜子，发现自己长得还是比较像一个正常人类：“听着，孩子。”
“我叫卡洛琳。”她小声强调，好奇又胆怯地看着他。
“ok，卡洛琳，我是人类，纯种人类。”他说，刻意咬重了某个字眼，这应该跟她无意提到的那个塑料圆壳有关系，但现在他需要直切中心，“这里是哪？”
卡洛琳此时丝毫睡意也没有了，刚刚被吓得嚎哭的经历被她忘得一干二净。她咬着嘴唇听完对方的话，注意力却集中在了他不停往下滴着水的衣物和头发上。
白色t恤和普通的黑色长裤，一头黑色短发，他的额前还有一缕湿答答的被挑染的白发。看上去很酷。
“我家。”她□□瞪了一眼，瑟缩了一下，然后犹豫着从水槽底下的柜子里摸出了干燥的毛巾递给他，“……匡提科……你不介意的话？”
杰森接过，搭在头上胡乱擦了两下。但他的衣服早已湿透了，一条毛巾并不能阻止那些从衣物上渗出来的多余水分。卡洛琳忍不住去注视那些地板上的水痕，杰森顺着她的视线也注意到了，忍不住暴躁地咒骂了一声。
“所以，匡提科。”他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多谢。”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挤出来的。卡洛琳不明所以地照做了，过了一会看着对方穿着明显是被拧过的皱皱巴巴的衣物从浴室里出来，才知道他做了什么。
杰森说：“好了，我们现在可以讨论一下关于塑料圆壳的事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大脑疯狂运转：教训了一顿把手伸到他地盘的黑手党，夜巡结束，倒在床上蒙头大睡，毫无察觉地从他的安全屋转移到了另一个州的某间屋子的浴缸里。除了魔法他找不到一个更好的解释。
卡洛琳沉默了一下，试探着说：“那是一个扭蛋……你是这么来的么？”
杰森：“……”
杰森：“？？？”
她以为他是一米八三豪华硬汉小火龙真人电影特摄么？
杰森不得不重复了一遍自己真的是人类，卡洛琳沉默着点点头，心里想这不是更奇怪了么……但事到如今她奇妙的对于“一个陌生人半夜出现在家中”这个事实也没觉得多紧张，毕竟对方要是有所图谋早就下手了。
杰森问清楚了扭蛋一事的前因后果之后，仍然摸不着头绪，他试着离开，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格挡在屋内，大种姓之刃没有任何反应——证明无论这力量到底是什么，它都对他毫无恶意。所以遗憾的，暴力突破的planb也只能遗憾落空。
接下来他试着联系了罗伊，星火，红罗宾，夜翼，阿福甚至是蝙蝠侠，拨出的号码都是得到了机械女声重复一遍又一遍的查无此号。
情况似乎很明显了，他要么是在幻境中，要么就是在不经意间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听上去足够像是一个阴谋的开头，杰森的眼神慢慢冷下来，蓝色眼眸像是冻结了的冰层，原本尖锐的气场变得更加难以接近。
卡洛琳却毫无察觉，她总不可能装作无事发生地回到床上睡觉，所以全程安安静静地攥着手机坐在沙发上，不出声的时候差点让杰森都忘了这个房子的小主人的存在：“你没有办法离开么？”
杰森扶额赶人：“现在不是小孩活动的时间，回床上，第二天随便找个理由说服自己这是一场梦才是你该做的事。”
卡洛琳弱弱地抗议：“那有一点困难。”
是啊，缺心眼都干不出这种事。
杰森也想，然后就是剧烈的头疼，他睡个觉得罪谁了？？？
卡洛琳没有被他长久的沉默所吓到，踩着毛茸茸的拖鞋蹭到门廊，抬头试探性地打量着他。杰森才注意到她有虹膜异色症，双眼乍看都是湛蓝色，但在阴影笼罩中能够明显地看到她右眼的虹膜颜色更多的是偏向于微妙的蓝绿色。
这让他想起了很早以前犯罪巷中那家面包店老板所养的猫，白色长毛总是被清洗得干干净净，自然下垂，看起来蓬松而柔顺，安静地趴在柜台上，偶尔也会用那对透彻的蓝色眼睛透过玻璃窗好奇地审视着他。
卡洛琳眨眨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门把手，慢慢地把手搭了上去。
一一毫无障碍。
“什么也没有。”她谨慎地微微抬起手来，像是在犹豫着下一步动作，然后抿了抿唇迅速打开了门，甚至还往前走了几步。风从敞开的门涌进封闭的室内，卡洛琳仅仅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裙，因为突如其来的寒冷瑟缩了一下。
“好吧，起码对你来说是什么都没有……”杰森再次伸出手，仍然是被限制的感觉，这让他有点烦躁。
卡洛琳想了想，踌躇了一下没有开口。
一种直觉告诉她：自己应该能带着对方出去，但太晚了……她的心脏在胸腔剧烈跳动。她极少在夜晚出门，没人会放心一个未满十岁的孩子独自外出，她乖巧地遵守大人立下的每一条规矩，但并不代表卡洛琳不渴望着那些只存在于故事里的冒险。
午夜的天空黯淡。
笼罩住月亮的阴云悄悄散去，银白色的月光投下一片温柔的虚影。即使是再无常识的成年人都明白这不是一个与孩子谈话的好时机，杰森重申：“你该去睡觉了。”
黑发青年一身水汽，驻足在窗边，眉目间冷凝一片，他开口时习惯性地带了几分强硬，但下一秒他反应过来，微拧着眉头放缓了语气：“我发誓不会做什么的。”
卡洛琳小声提醒：“我的父亲可能后半夜会回来。”
杰森更加觉得全身都在别扭了，这他妈是一个被闯入房屋的受害者该说的话么？？他绷着一张脸，张嘴就开始疯狂瞎吹：“我有的是办法可以离开，不需要挨到这么久。”
这么容易戳穿的谎言也只能拿来骗骗小姑娘了，但这里唯一在场的小姑娘茫然着不太买帐，哦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再次大眼瞪小眼。
杰森可以说是用拎的把卡洛琳丢回了房间，转身离开，对着大门思考了良久，冷静地决定先从碗橱可不可以藏人的步骤开始思索起。
卡洛琳没再听到什么动静，回头望着软绵绵的床，哈欠涌上来，竟真的升起了睡意，兴奋和恐惧从心中褪去后，熬到现在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情况还能糟糕到哪去呢？她破罐破摔地想，一切都交给明天解决吧，最后也就真的按陌生人所说缩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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