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1
姨夫杰克是一个寡言少语的健壮男人，留着乱糟糟的络腮胡，身量极高——跟弗莱德完全是两个相反的类型。当他和他的儿子杰洛斯两个壮汉一起站在卡洛琳面前的时候，她想，世界上最高的山峰也不过如此了。
尽管她极力表现得乖顺可爱，但老男人并不能适应生活里多了一个看起来娇娇软软的小女孩，以忙工作为借口，逃跑似的把卡洛琳留给了杰洛斯照顾。
待业在家杰洛斯:好吧。
然后他们都对彼此的某些举动感到震惊！
早上，两人在这栋房子里唯一的一间盥洗间狭路相逢。卡洛琳梳洗完毕，杰洛斯睡眼朦胧衣冠不整。当他摇摇晃晃推开门，看见理应没人的盥洗间里出现一个矮小的人影，下意识地双手护胸惊叫一声。
两人面面相觑。
杰洛斯放下手，佯装无事:“呃，早上好。你在找什么”
卡洛琳没有见过这仗势，在他惊叫出声的时候就被吓退了两步，充满疑惑地看着他，但还是体贴地配合:“梳子……”
这是卡洛琳第一次在除自己家以外的地方留宿，值得庆幸的是，她并不认床。杰洛斯收拾出来的客房比她原来的房间要小一些，床单被套洗得有些发白，但那洗涤剂的清香是她十分熟悉的——莫莉姨妈的怀抱便是这个味道。所以她昨晚几乎是闭上眼睛就睡着了，结果便是头发创出新高的凌乱。
在与杰洛斯对话的时候她一边注意着对方的反应，一边试图不动声色地用手梳通头发让它看起来没这么蓬松。
杰洛斯打开镜旁的柜子:“就在这……嗯？”柜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他说的梳子。
浴室里没有，架子上没有，收纳盒里没有。
突然跟一把梳子较上劲的杰洛斯最后是在厨房里找到的它，正好跟严谨地向两个空杯里倒牛奶的卡洛琳再次正面对上。
“你在做什么……”
她是在做早餐么他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木楞地看着这个比他小了整整十几岁的小堂妹。
杰克一大早就接到活计出门了，家里此时只有两个人。桌子上摆着两个盘子，放着吐司，果酱放在中间，牛奶和麦片也被从柜子里翻了出来。
卡洛琳看上去比他更加茫然无措:“呃，你同意了的……？”她内心再三回忆，确认自己的确是征求了对方的意见了的。
原来保姆还在的时候她的早餐还有保证，但是保姆被辞退之后，短时间内找不到适合条件的下一个人选，在这段时间内她很快就学会了独自在家时怎么简单地解决自己的早餐:面包，牛奶，偶尔时间充裕还可以吃一些麦片。但今天不行了。
卡洛琳昨天央求杰洛斯带她在附近转了一圈，熟悉地形。校车不会在这片区域停留，她需要坐公交车。而最近的巴士站需要走十分钟，她快来不及了。
“不不不不不不。”杰洛斯扶着门框还有点恍惚，下意识地问，“你在家里就是自己做的么？”
“爸爸在的时候就是他做。”卡洛琳发现对方好像在意的点跟她不一样，小心措词说。
他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卡洛琳。但是，呃，下次我会早点起来做早餐的。你知道奶油煎饼么？那可是我的拿手好戏。”
下巴胡茬还没剃干净的青年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口白牙，他绝对说不上整洁有度，看起来也并非是令人亲近的类型。可是他的笑容让卡洛琳有种微妙地松口气的感觉——他是真心的，从昨天就隐隐提起来的心终于落下了。然后她盯着时钟，表情有点古怪:“嗯……我得出门，快赶不上公交了……”
杰洛斯:“？”
杰洛斯:“……今天我送你去。”
一直到坐在车中，杰洛斯把着方向盘，卡洛琳坐在副驾驶座。一大一小两个人都还处于一片茫然中。
杰洛斯疯狂回忆，我小时候能有这么省心……
卡洛琳心想，他怎么有点奇怪……
二手车的车漆有些黯淡，曾经鲜亮的红色沉淀成暗红，这是一辆吉普，是杰洛斯高中毕业的时候用零花钱和打工攒起的工资换来的，是陪他至今的老伙伴。前视镜上挂着的足球形状坠饰摇摇晃晃。从家开车到小学，留给他们的时间绰绰有余，他也没有刻意加快车速，车轮压过凝结的雪块，吱嘎，声音令人牙酸。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摩挲，再次打开话腔:“你要听歌么，或者是电台？”
卡洛琳抱紧了书包，说:“纯音乐可以么？”
“当然可以。”杰洛斯吹了声口哨，试图用这种方式打消这孩子的紧张，伸出手打开电台开关。他平时习惯在路上听新闻或者是摇滚，但是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只是现在的小孩都喜欢听纯音乐了么？他还以为会是贾斯汀比伯、泰勒斯特威夫还有艾薇儿一类的。
他摆弄了一会，调到了古典乐的频道。似乎是小提琴曲，旋律柔美，配合车窗外白皑皑一片，无端让人联想到一场安眠。他继续没话找话说:“你知道这首是什么曲子么？”
卡洛琳回神:“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他再次迷茫了。试探性地说:“你学过小提琴？”
“不。”她摇了摇头，金发像是冬日清晨短暂的一片阳光，“有人曾经告诉过我……”而我记忆力还不错。
杰洛斯透过前视镜看着那孩子的脸颊，她无疑是她见过的最省心的孩子——但这绝不意味着这是一件好事。即使他还未组建起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庭，但他也知道，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来说，闹腾和好奇心过于旺盛才是大部分常态。可卡洛琳·凯伦却是完全的相反面，被父亲在圣诞节前直接丢到一个陌生环境，她只是毫无怨言地顺势接受，然后以极快的速度适应并进入往日生活的规律模式。
而直到现在他终于在她的脸上看见了属于一个孩子的正常表情:失落，恐惧，委屈和不安。
他驾驶着车辆拐过第一个转弯:“是你的朋友？”
卡洛琳的朋友应该是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吧？他脑海中渐渐浮现一个和她齐头高，穿着连衣裙，安安静静地提着琴箱走在她旁边的小女孩的形象。
“……是的。”她点头，无意识地扣着手指，“他很厉害，几乎什么事情都明白。”
古典乐。书籍。电影。厨艺。格斗。杰森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得心应手。他真的不是什么小精灵或者是其他的么？她私底下曾这样想过，很多次。但更多的时候，她觉得他像是一团火焰。
他像火焰。
不知从何时就燃起的一团火，你不知道他的来历与经过，不知道何时会熄灭，他无声而愤怒地咆哮着，他热烈的燃烧着。而卡洛琳是那个隔着一层挂满水雾的玻璃窗凝望的孩子，懵懂着，渴望从中得到一丝启示。
而那团火现在要消失在大雾中了，她还被关在屋子里，她忘了故事总是会有结束的那一天。她才是那个一直被困在那栋房屋中的人。
“他？”杰洛斯惊讶地挑挑眉。
卡洛琳没有详细解释，她也不知道怎么详细解释，只是陷入了情绪低潮:“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告诉我很多事情，可是现在他要离开了……我却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
那次争吵后杰森再也没有出现过，她不是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她在怀揣着一缕小小希望的同时，也无法控制地想象着那个最坏的结果。
杰洛斯安静了一会，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没有说出诸如“他只是搬家了”这一类的话，而是绞尽脑提供了一条新思路:“你应该在他离开前找他说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他说:“总之不会比分开更坏了，对吧？”
她想了想，点头表示赞同，然后侧过头去打了个喷嚏，鼻子红彤彤的。
与此同时，马特和老默克多在一家汽车宾馆安顿了下来。摆脱这场无妄之灾之后，老默克多在宾馆那张简陋的双人床上狠狠地睡了一觉。
因为过分敏锐的听觉，马特反而成了那个难以入眠的人。他下床安安静静地摸索了一遍房间内的摆设——在入住之后他的父亲就带他走了一遍，但他想要更熟悉。耳边杂乱的声音似乎永不停歇，他最后实在熬不过倦意，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半睡半醒中，男人粗糙的大掌轻松地将他抱起塞进尚且带着温度的被窝里。他下意识地牵住对方的衣角，问:“你要离开么？”
男人安静了一下，说:“不，不会了。”
“……烟火表演很美么？”
“是你不会想错过的那种。”
“我想回家了。”
“……很快就结束了，马特。”
结束什么？他想这么问，可困意牵引着他的意志，他很快再次睡着了。
摩根试图沿着那条最后的短信追查那个神秘的收件人——毕竟凶手最后死得太蹊跷了，但却一无所获。他们还有很多新的悬案要跟，只能把这归入持续项目，不再投入更多关注。
瑞德提供了他所知道的:“这句话出自《荷马史诗》的上半部《伊利亚特》，是讲述的特洛伊之战……不管这条短信的发件人到底是谁，他都无比自信、甚至是自大——他把自己比喻成神。”
摩根摸了摸下巴，沉思:“那我们是要上演诸神法庭还是弑神勇士的剧目”
加西亚刚刚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只听见后半句:“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干嘛不去看球赛”
摩根:“我猜猜，是楼上数据程序员们自己组织的对抗球赛”他想，也不知道是谁率先提议的。
加西亚做捧心状:“别难过，巧克力帅哥，我最爱的人永远是你！”
这句话让在场三个人都笑了起来，瑞德抓了抓他过长的头发，有意调侃:“凯文可不想听见这句话。”
凯文，凯文站在办公室外也只有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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