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走出大山7
c城一处建筑工地上，数百名工人正挥汗如雨地劳作，酷烈的太阳晒着黝黑的皮肤，热汗汇成水珠顺着肩背流下来。
两个小时后，象征着休息的哨声响起，工人们纷纷放下手中工具，疲惫至极地各自找阴凉地休息。
其中推着板车运送砖头的两名工人直接把板车往墙下一扔，席地而坐。
“小纪啊，你这年纪轻轻的又有本事，干点什么不好，干嘛来这工地上搬砖？”
问话的男人头上包着一条毛巾，脸上有着深深的褶皱，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乍一看像七八十的老人。
男人名叫程顺，看着显老，可实际上只有五十来岁。
程顺曾经家里也小有资产，可年轻时不学无术，成家后又收不回那点花花肠子，在外面交了个年轻漂亮的小女友。
他被对方迷得神魂颠倒，到最后家财散尽，妻子跟他离婚，女友也人间蒸发，自己只得沦落到去工地搬砖糊口。
程顺在工地上混了十来年，落下一身的病，工地上那些比他年轻的工人看他好欺负，经常指使他干活，不干就对他拳打脚踢。
一个月前，这里来了个叫纪勇的新工人，在程顺被殴打时仗义相助，两三下就把那帮人打跑了。
程顺对纪勇心怀感激，但更是疑惑，像他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也会来工地搬砖？
纪勇三十来岁，身高一米九，身体健壮，两条胳膊上都能看到鼓起的肱二头肌，左臂还纹着一条张牙舞爪的大黑龙，气质剽悍，一看就不好惹。
这样一个人物，如今却在工地里搬砖。
程顺总觉得，对方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听到程顺的问话，纪勇那张既凶悍又充满了成熟男人魅力的面容上露出了沧桑的神色。
“程哥，你不懂，我年轻时做错了事。”
“到底怎么回事？”
程顺的声音有些激动起来，纪勇的回答让他回忆起自己的过去，想起了那个骗走他钱还骗走他心的坏女人。
纪勇幽幽道：“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他话刚说了一句，却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也变了变。
“程哥，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得离开一下。”
程顺的好奇心才刚起来，还想继续听，但人家要走他也没办法阻止。
在纪勇离开之后，程顺想了想，悄悄站起来跟了上去。
小纪来了一个月，每次到了发工钱的时候就会消失一阵子，回来以后钱就没了一大半。
他这次倒要看清楚，他到底是去见谁。
程顺跟在纪勇身后，看着他走出工地，来到一条小巷。
一个年轻女孩等在那里，她穿着衬衫短裙，两条腿笔直修长，秀丽的黑发拂过白皙清纯的面颊，眼眸又黑又亮，仿佛会说话。
女孩见到纪勇走近，一句话都没说，只把一只葱白的手伸了出来。
纪勇沉默地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了今天上午刚拿到手的五百块钱，一分不藏地递给了女孩。
女孩拿着钱数了数，打开自己身侧的小包，本来想都装进去，想了想，又抽出一张一百还给纪勇。
“算了，还是要留点生活费的。”
她黑葡萄似的眼睛打量着纪勇，脸上浮现出嫌弃挑剔的神色。
“才五百块，赚的也太少了，看来不能再让你在工地搬砖了，得给你找个别的活。这么壮，要不去当健身教练？”
女孩说完也不等纪勇回答，若有所思地转身走了，从头到尾，两人除了金钱交易之外没有任何交流，女孩这态度完全就是拿纪勇当工具人，还是那种装都不需要装的舔狗冤大头。
这一幕看得程顺满心激愤，在女孩走后终于忍不住站出来，一把拽住纪勇的袖子，声音颤抖地说：“小纪你糊涂啊！你没看出来么？那个女人只是在利用你，拿你当她的提款机！”
程顺说着说着，又一次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悲惨遭遇，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然而纪勇却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程哥，我知道啊。”
“你知道什么？”
“我是她的工具人，她的提款机。”
“你……你知道？你知道还给她钱？！”程顺嘶喊得几乎破音了。
纪勇听到他的话，脸上露出了非常怪异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他用一种近乎虔诚的语气说：“我知道，我做错了事，这是惩罚。我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我的一切都是她的，我是她的奴隶，我应该为她去死。”
程顺后退两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小纪，你……疯了！”
“就当我疯了吧。”纪勇又怪异地笑了一下，下一瞬间眼神变得无比空洞，像是一台没有灵魂的机器。
在程顺又惊又疑的注视下，他转身从小巷离开。
这天之后，纪勇就消失了，工地上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从分/身手中拿到钱的安绮打车来到一家甜品店。
点了两杯奶茶和一小块蛋糕，她边吃边等，过了大概五分钟，约好的人才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单位加班，来迟了。”
“没关系学姐，这是我给你买的奶茶。”
坐在安绮对面的是已经毕业一年多的方小雪，她如今在医院上班，因为学妹打电话说有事要问她，两人才约在方小雪单位附近见面。
方小雪用吸管捅开纸盖，吸了一口冰凉的奶茶，“说吧，你想问我什么啊？”
安绮说：“是这样的，我打算做个社会实践，调查当代年轻人的自杀原因。我在网上查到两年前有个叫安琪的女生自杀，和学姐你是同一届的，你认识她吗？”
听到这个名字，方小雪了然道：“你说她啊，我当然知道，这件事当时闹得可大了，说是渣男pua什么的。”
“她是因为男友自杀的吗？”
“网上都这样说。”方小雪皱了皱眉，“但我觉得不是。我见过她和男友在一起，那个男生人不错，而且小钟为人豁达自信，我不觉得她会被人精神操控。”
“等等，小钟？”
“哎呀，忘了说了，自杀的那个女生真名其实是钟盼晴，说她叫‘安琪’只是网上以讹传讹，因为她男友对她的昵称是‘angel’，所以才这么传的。”
真相居然是这样，安绮啼笑皆非，看来网上搜索确实不靠谱。
这个女生连名字都和她不一样，又是为情而死，那个昵称应该只是巧合。
她付了账，和方小雪一起走出店门，两人站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方小雪忽然说：“学妹，其实我觉得你和小钟还挺像的。”
安绮愣了一下：“我们长得像吗？”
方小雪摇摇头：“不是，不是长相，就是一种感觉。怎么说呢，好像……你们和我，还有其他人都不是同一个世界的。”
这时候刚好绿灯亮了，方小雪和安绮告别，走向了马路对面，身影很快消失在人流之中。
傍晚，安绮独自走过一条商业街。
这里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大厦仿佛披上了宝石镶嵌的衣衫，人群熙攘如同潮水，刺眼的霓虹灯将夜晚变作一场迷离的梦境。
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中，安绮却产生了一种极致的抽离感。
她不应该在这里的。
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
心中升起了强烈的呼唤，让她快一点，再快一点，要在被夺走最重要的东西之前，找回自己的记忆。
为此，她需要更为优质，有机会接触到更多渠道的新分/身。
安绮抬起头，看见大厦顶端的巨型广告屏幕上正在播放一部最近很火热的电影宣传片。
这是一部古装电影，片中女主角一身红衣，斜卧在金丝塌上，眼角那颗小痣如同凝固的泪滴，她双眸迷离，对着镜头浅浅一笑。
风情万种，勾人魂魄。
可以说只要看到这一画面，就算完全不知道电影剧情，你也会仅仅为了剧中女主的颜值而走进影院。
她就是有这种魅力。
那种令人头脑发昏的美，能轻而易举摄去你的心神。
即使同为女性的安绮，也为这一幕而失神，更别提周围的其他异性了。
就在安绮身旁，恰好有一对情侣路过，男生因为想看完电影预告而停下脚步，引起了女朋友的不满。
“看看看，看什么看？她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那么多黑料，很快就凉透了！”女孩噘着嘴不高兴地说。
男生还没意识到女友生气的真正原因，一脸正直地反驳：“宋雁凝有黑料？人家不是上个月才拿了金桂奖么，我看啊就是那些黑子嫉妒才造谣。”
“谁嫉妒她！一个小三有什么好嫉妒的？总而言之她人品太差，我再也不会看她的电影了，还有你这个渣男，竟然支持这种劣质艺人，我要跟你分手！”
女孩甩开男友的手就跑，男生一脸懵逼但还是赶紧追上去。
“不是，宝宝我做错了什么啊，你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一对因女明星闹分手的情侣吵吵嚷嚷地离开了。
而电影片段也播到了最后一幕。
宋雁凝饰演的女主穿一身艳绝的红衣，独自一人站在悬崖边上，脚下是看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她望着下方，双眸闭上，眼角缓缓滑落了一滴泪，正好与那颗黑色泪痣重叠。
这最后一幕，凄艳绝伦，美到令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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