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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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叶涯身体和脑子双重原因，得住院观察几天，林医生将所需的医疗费交齐了。
其实叶涯身上的伤基本是皮外伤，骨头什么还好都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上新伤旧伤叠加，像是别人虐待过一般。还有就是摔倒时的肿胀破皮划伤，大概是从什么小山坡滚了下来，运气好没有伤到腿骨之类的，林医生之前也及时帮他简单处理了下。
除了上药时会有点痛也就没什么了，关键是他的脑子不知还有救没救。
林医生看着手机资料回顾出差时的项目研究，完全不管地陪了叶涯一个上午，其实就是叶涯一个人看着病房里自带的电视，高高挂着的电视里播放着喜羊羊。
护士小姐专门给叶涯换到少儿频道。
叶涯时不时地看他几眼，像是怕他突然不见了似的。
下午。
林医生废了好大口舌告诉叶涯自己得回家，不会陪他呆在医院，叶涯怕极了似的死拽着林医生衣服不让走甚至一边哭一边小声喊：“不…不许走…呜呜……不许……不要我……”。
他一哭听的林医生更加烦躁，便更加禽兽且没有同情心了，凶巴巴的威胁叶涯：“闭嘴，不许哭了。”
说着林医生用力扯开叶涯拽着他衣服的手。
林医生一根一根扯开叶涯的手时，叶涯清澈见底的眸子慢慢地被一种浓郁的悲伤侵染，好像马上就要失去他最珍重的东西，丢失了心爱糖果的孩子。
仿佛要被全世界抛弃。
林医生愣住了，忘了动作，看着那双清澈的眸子再次于心不忍。
林医生承认，他有点心软了。
算了，这就是个智商只有小孩子的人，他跟人家计较什么呢。
两人僵持不下时，正好护士拿着要换的药水纱布进来了，看见两人仿佛定格的动作还有叶涯哭得惨兮兮的脸，像是明白怎么回事，瞬间在脑子里补了一场大戏。
便劝道：“林先生，他现在只是个小孩子，你又何必和小孩子一般计较呢？他刚醒来特别缺少安全感，他既然只认你的话，你一走他就会以为你不要他了，”
“他现在和同龄人相比是智力低下，但是他也不是真傻，有自己的感情和想法，可能出于不理解或者不知怎么表达，往往让人以为傻子是没有想法的。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确确实实的人，会哭会笑会知道怎么是被抛弃。”
“我啊，也有一个儿子，现在是20多岁的小伙子了，和他一样。不过我儿子小时候倒也跟他现在一样，爱哭鼻子又离不开我，只要我一离开他的视线他就会哭会四处找。听早上那个送他过来的护士说，他早上离开病房似乎是去找你了。”
“小孩子嘛都这样，你应该试着放下觉得他累赘的想法，去学会理解他……”
林医生：“……”
林医生觉得自己才是天下最委屈的那个，委屈得他想爆粗口。
护士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运用各种人生哲理，从几个分论点论证一个中心，古今中外自身包括她家街上一条流浪狗的经历，喋喋不休地告诉林医生要好好对待病人这一个中心点。
多点耐心，多点理解，世界将会变成美好天堂。
林医生一个活了二十多年的成年男子再次体会到了初中班主任劝他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学会做人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唠叨，一瞬间时光倒流。
真令人有点怀念，呸！
于是林医生满心绝望地体会了来自中年大妈的唠叨，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就站着也不走了。
与叶涯满脸欢喜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
两个人，却仿佛隔着一整个世界的距离。
等护士大妈终于离开，林医生在病房苟延残喘，喝了半壶水才维持着自己的风度，带着个巨婴去找叶涯的主治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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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治医生说叶涯脑子情况暂时还不能确定，若是受到类似的刺激很可能恢复，但也可能彻底傻了。
而且根据叶涯身上像是虐待的新伤旧伤，估计以前的日子不是很好，会出现逃避性记忆就是不愿意去想以前，这样可能永远也不会恢复了。
最后，主治医生下结论：“过两天安排拍个片，再做进一步说明。”
林医生也明白，毕竟医学这事是不能过于绝对的，也得把病人家属情绪可能会受到的伤害尽量降低。
至于为什么叶涯只认林医生的原因，主治医生给出了几个说法。
“刚醒来的人会有种认同感，就像刚出生的鸡崽子第一眼看见的母鸡他就会将那只鸡当作自己的母亲，因此叶涯可能也属于这种情况，将你当成自己最重要的人。”
“第二种嘛，就是他个人感觉了，可能觉得你和我们不一样才愿意跟着你，当时病房里除了医生就是护士，他或许觉得你和我们不一样而把你当作和自己同类，这属于同类认同感。”
“最后，我建议林先生把他当成一个孩子而不是傻子去照顾有利于他的病情……”
林医生：“……”
人民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是人才。
一张嘴能顶半边天。
林医生觉得主治医生那番话完全废话，他也是医生，虽然不是精神科，但对于病人心理的了解也是了解一二的，医学本来就是相通的。
就这样，在所有人都没有经过林医生同意的情况下将叶涯托付给了他，林医生被迫要照顾个小傻子，还不能替自己辩解。
于是林医生暗戳戳地加快了寻找叶涯家庭住址的脚步，打算出院后就将人送回家去。
林医生带着个巨婴回到病房，叶涯小心地跟在他身后，怕林医生跑了又怕惹别人心烦，一步一步踩着林医生的脚步走。
得到了主治医生批准，带着叶涯回自己家准备几身换洗衣服和简单日用品，还带了笔记本电脑和几本书，空余时间里看书解闷。
估计在叶涯住院的几天里都得住医院了，林医生已经放弃挣扎。
林医生拿钥匙开门，叶涯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又害怕地缩回脑袋，不安地扯着林医生衣角。
林医生很是无奈，从鞋柜拿出拖鞋放叶涯面前，对他说：“换鞋子会吗？先换鞋子再进屋，放心，这是我自己家里，没有坏人。”
叶涯不说话，看着鞋子愣一下，然后乖乖地换。
林医生习惯性地先往手里搓了点免洗洗手液，看见叶涯看着他然后懵懂朝他伸手，以为自己也得搓。
林医生笑一下，往他手里放了些，帮他搓了搓手，叶涯好奇地凑近闻了一下自己的手，小声说：“香香的。”
林医生嗯了一声，带着他洗手。
完成一系列的动作，林医生才开始收拾东西。
林医生收拾东西时，叶涯就乖巧地坐在沙发上，不乱动也不说话，眼睛跟着林医生转。
林医生看得好笑，去冰箱给他拿了一瓶酸奶，距离有些远便轻轻丢着到叶涯桌子前的。
“先喝酸奶填一下肚子，带你回医院可能要点时间。”
叶涯害怕地下意识用胳膊抱头躲了一下，眼神里满是惊恐。
好像那瓶酸奶是个什么重大杀伤武器似的。
林医生走过去，无奈地将吸管插入酸奶，递到叶涯嘴边解释：“好喝的，不是什么武器。”
下一秒叶涯眸子亮了亮，附送林医生一个大大的笑脸，学着林医生的语气软软道：“好喝的。”
客厅的灯很亮，林医生看着叶涯亮晶晶的眸子，却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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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相识。
林医生将一个身上衣服破旧满是灰尘且浑身是伤的人拖进了车里，从急救箱拿出医用酒精绷带之类的东西，摸摸了那人的腿骨，发现并没有脱臼骨折之类的伤，做了些简单止血包扎。
格外耐心地给人包扎，恍惚间那人动了动手臂，林医生并没有注意。
伤着的人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车里光线昏暗，他只能看见那个人脸型的轮廓，紧绷的下巴，曲线流畅的颈线，闻到那人身上一股淡淡的消毒液的味道。
“痛……”叶涯说。
林医生转过头看了人一眼，撞进一双干净迷离的眸子，昏暗光线里那个人的眸子却似乎有点好看，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林医生却觉得像在哪见过一样。
他以为不小心弄疼了，跟对方道：“忍一忍，包扎好了就行了。”
“他在帮我包扎。”
这是叶涯最后的意识。
然后意识越来越模糊，一点一点地涣散。
好像陷入了一片永久的黑暗，有似有若无的消毒水味渐渐远去。
8
林医生终于想起那个晚上一瞬间和叶涯的对视，那个时候叶涯的眼睛在昏暗灯光的夜色里格外好看，特别干净的眼睛。
突然觉得那个主治医生那堆狗屁有点道理，因为叶涯昏过去前最后一眼看见的。
是他。
醒过来后愿意看见的，也是他。
即使他那个时候只是冷冷的一句“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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