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女帝登基
“······正因如此,殿下将会是本朝第一位女帝。”郑楚客作为长公主的心腹,此时领了太子太师的活计,给未来的储君上课。
不知不觉,日薄西山,林霁才下了课,回到自己的宫室。
没想到,已经有人先一步等在里面了。
那人一本正经地端坐着,十分违和地咀嚼着一盘糕点。
正是她行礼未成的新郎官宋羡云。
“这么说······我要做皇后了?”
宋羡云听闻了林霁讲述的前因后果,惊奇道。
林霁一言难尽地看着面前这个人,开口道:“你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妥,但是总感觉怪怪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既然我们拜了堂,我会对你负责的。”
宋羡云咂了咂嘴,干笑道:“公主殿下,我怎么觉得,这话应该是我来说呢。”
一旁的陈徵尽忠职守地上前一步,在宋羡云耳边道:“姑爷,现在要叫储君殿下了。”
宋羡云还未好好地同未来媳妇林霁讲上几句话,先被陈徵这么多的称呼礼节给弄晕了。
林霁倒是被这一幕逗笑了,含笑吩咐陈徵道:“陈徵,别闹他了,将来还要改口叫陛下,索性不要教前面那些好了。”
林望晚果然是雷霆手段,不久后登基仪式便顺利进行,而封后大典则在第二日进行。
就是苦了礼部的大臣们,要临时给女帝的后宫拟出个章程,吵的不可开交。
登基仪式结束后,林霁脱了朝服便去找宋羡云,这几日两人同进同出,俨然已经是形影不离。
“要不要和我一起跑马?”宋羡云翻身上马。逆着阳光,林霁只能看见他的轮廓阴影。
陈徵站在一边,显然是听进了林霁的吩咐,没有再过多干涉宋羡云不君不臣的僭越。
“父皇母后没教过我这个,我看你玩吧。”林霁抬手挡着阳光,却被宋羡云扯了扯。
他的手劲儿不大,没有强迫的意味,只是充满了邀请玩伴的气息。
“马儿是凶了些,我从小玩到大,忘了你们京城这里不怎么骑,不过要是想学其实也很快的!你放心,它在我手底下,不敢撒野。”宋羡云道,再次向林霁伸出了手。
林霁看看陈徵,后者道:“陛下,不可涉险。”
林霁一笑,偏把手放到宋羡云的手心,又看看陈徵,后者改口道:“陛下与姑爷共乘一骑,也好培养感情。”
林霁想陈徵说的确实在理,借力便翻身上马,也不可避免地幻想着和宋羡云两人一骑,前方是日薄西山和看不见尽头的地平线。
还没等她畅想完,她便发现,宋羡云莫名其妙地翻下了马,给她牵着缰绳。
似乎是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在盯着他,宋羡云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学骑马怎么能两个人一起呢?那样是学不会的。”
陈徵抚额。
看来宋羡云是真的想教会林霁骑马来着。
暮色四合,林霁终于玩够下马,陈徵禀报长公主传女帝去金銮殿。
林霁看了看身边的宋羡云,恍然大悟地想道:一定是要讲些关于封后大典的事情,于是便牵着羡云往金銮殿去。
踏进宫门,林霁这才发现,这金銮殿内,除了林望晚,还坐着一位青衣男子。
看见林霁身后的宋羡云,林望晚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但依旧保持着礼节。
“本宫与女帝有要事相商,还请宋公子先行退避。”
“姑母,我和羡云在跑马场听到您的宣召,便一起过来了。”林霁不解道:“这个时候您定是要讲明日封后典礼的事,带上羡云也无伤大雅啊。”
“放肆!”
林望晚一声怒喝,让林霁条件反射般地一抖,便要跪在地上向林望晚请罪。但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女帝向长公主下跪,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还不知道要掀起什么乱子。于是只能不尴不尬的站在原地。
此时陈徵看着林望晚的神色,赶忙将宋羡云带了下去。
林霁自己也想不通啊,从前姑母从来不管她玩什么,和谁玩,今天自己也没有做什么逾矩的事情,怎么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呢。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姑母······姑母别气坏了身子。”
林望晚这才面色稍霁,招手让身后的青衣男子上前来。
“这是本宫的远房小侄,名叫谢霖铃。明日起,他便是陛下的君后了。”
谢霖铃向林霁躬身拜下,说道:“臣见过女帝陛下。”
林霁心中不解,脱口问道:“可姑母,我已经有羡云做君后了啊?”
她一心想着宋羡云,没心思去管旁的,自然也就忽视了一直跪着的谢霖铃,直到鹿鸣向她使眼色,林霁这才如梦方醒,道了几声免礼。
谢霖铃十分识趣地离开了,这大殿里便又剩下了姑侄二人,一如先帝崩逝那夜。
林望晚叹了口气,对林霁说道:“从前你是公主,下嫁宋羡云没什么,但如今你是女帝,你的丈夫会是君后,你们俩同是黎民百姓的仰仗。宋羡云是封地王庶子,是他父亲送来的质子。若他是个女孩儿,便是和亲公主的命,你见过哪朝哪代让和亲公主为后的?更别说如今你根基不稳,朝局全靠我一力弹压,若将来宋羡云与封地王里应外合自立为王,你又当如何?”
林霁听着长公主苦口婆心的劝诫,理智地告诉自己姑母是为自己好,但是情感却抓住了一闪而过的灵光。
“姑母说他狼子野心,那为什么当年父皇给我们赐婚的时候姑母没有阻拦?万一姑母的话成了真,驸马反叛,我又当如何自处?”
林霁这人,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又太聪明。她明知道这话说出去必定会让林望晚寒心,却还是不过还是满腔委屈地说了出来。
因为年纪小,也因为对面前的人不设防。
她从来没想过,姑母对她的爱是有条件有限度的。
对林望晚来说,即使疼爱这个侄女,当时也没有必要为了个不受宠的嫡公主的婚事去得罪大权在握的皇弟,而如今她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将这个侄女扶上了皇位,她的婚事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这话,林望晚说不出口。
又有几个人能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就是为了利益驱使,审时度势?所有人不都装作一副你侬我侬的深情样子,心照不宣地坑蒙拐骗。不仅要比谁捞到的多,还要比谁骗到的感情多。
林望晚的沉默无疑昭示着答案。
林霁苍白着脸,离开了金銮殿。
这便是大靖女帝与权倾朝野的万国公主的第一个裂痕,以后种种,便都由此开始。
回到寝殿,林霁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翻窗而入的宋羡云拦住了。
林霁实在是没办法强颜欢笑,没想好用什么借口拒绝宋羡云,后者却先开口了。
“林霁,我知道你这个时候不太适合听这些,但是,”他的喉咙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我听到鹿鸣姑姑和长公主殿下说要废你,自己登基······”
“不过我想,没有大错他们废不了皇帝,我们无非就是谨慎一点,不要让他们抓到错处。所以,所以明天的封后大典,陛下万万不能再忤逆长公主了。”宋羡云道。
林霁的脑子乱得很,只能听懂宋羡云话里最表面的意思,却一时间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她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直到宋羡云真情实感地跪倒在她面前。
“臣愿意不做君后,让长公主的侄子明日与陛下完婚。”
“你起来!”林霁很恼火地踢了一脚旁边的木架,架子上的玉器立马开始摇晃,她又只能停止泄愤赶紧扶稳。
“今天一个个的都朝我跪,表面上对我恭恭敬敬实际还是把我当傀儡逼迫——当然我不是说你,是说那个谢霖铃。”林霁阴沉着脸,但还是觉得不能迁怒他人,于是解释道。
林霁今日才知道她与姑母该是个什么关系,不是她十几年来一直以为的血脉相连,而是她寄人篱下。
林望晚高兴的时候便真心实意地帮扶自己,却在涉及切身利益的时候依然不会为了自己而丝毫退让,也同样不允许自己丝毫脱出掌控的反叛。她对自己的心里也并不是无底线的包容,而是有那么一杆秤。显然,这段日子里林霁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天平摇摇欲坠。当天平彻底崩裂的那一刻,便是林霁被拉下神坛之时。
姑母与父亲,可真是一母同胞,连给予她的爱都一模一样。
林霁一个人枯坐着,不知何时宋羡云早就已经离开了,而她坐在榻上,旁边还放着一杯温热的水。
她拿起来抿了一小口,温度刚刚好。
翌日的封后大典进行得很顺利,林霁与谢霖铃站在一处,先不说心和不和,至少在朝臣们看来是十分登对的。
可是林霁不是这么想的。
林霁被迫和谢霖铃一起走了一路,直到走进君后的凤华殿。
两人进了内间,谢霖铃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脱,就听林霁冷冷地说道。
“你知道我是有君后属意的人选的,但既是姑母之命,我不会迁怒于你。我会给你君后的一切,但也仅限于此了。至于我的事,你不用管。宋羡云的事,也轮不到你管。”
林霁说完,一挑帘子,穿着吉服便从凤华殿出去了。
她无视了一路上想要劝她回去的太监宫女,直到走到宋羡云的面前。
宋羡云本来还在好好地逗他的鸟,听见内侍连滚带爬地通报陛下驾到才忙不迭放下手里的鸟笼。
“要不要玩鸟,这是我今天好不容易训好的,叫黑曜石。”
宋羡云如往常一般地朝林霁说道,目光触及她身上的喜服才发觉了异样。
“本公主,不对······朕来你这里,你还不欢迎?”林霁说惯了称呼,一朝改口,还真有些不习惯,这便在宋羡云面前丢了个大脸。
“是是是,是小的的不是,小的扶陛下进屋如何?”宋羡云也掐着嗓子,模仿着那些太监,揶揄林霁。
谁知林霁没有感到半分窘迫,反而更加来劲儿,伸出一只手搭在宋羡云的手上,俨然一副当真的样子,还补了句:“小云子说得对。”
两人就这么不伦不类地跨进了桓宁殿,惹得一旁的宫女太监掩面偷笑。
林霁和宋羡云先是聊了一通玩鸟的诀窍,又被传授了一顿骑马的精髓,不知不觉,竟也到了酉时。
正当林霁想要告别回宫歇着的时候,宋羡云说了令她出乎意料的话。
“今日你应当去谢霖铃的宫里。”
“干嘛呀······”林霁不快地坐在榻上踢着脚,“我不是为了告诉所有人让他们不准欺负你嘛,你怎么还帮别人说话。”
宋羡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看陛下比我虚长那一岁不知道长到哪里去了,还是一副小孩子心性小孩子做派。”
林霁心里正不爽,又被宋羡云嘲笑,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说:“嫌我笨你就走啊,没人拦你······”
“我跟长公主殿下不一样,殿下不愿教,我愿教。”宋羡云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陛下此举看似是为了给我出气,却让我成了更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而今日不仅打了谢霖铃的脸。还打了长公主的脸。何况帝后不和,是要被言官参的大事,陛下此举一得三失,实在不合适。所以趁着事情还未传出去,陛下应当尽力补救。”
宋羡云深吸一口气,轻松地问道:“懂了吗?”
林霁摇摇头。
“不懂。”
“总之就是今天要去谢霖铃那里睡,这个听懂了吧。”
宋羡云换了个更加简单易懂的说法。
林霁点点头。
临走前,林霁问了他一个很俗的问题。
“为什么帮我?”
宋羡云少见地温婉一笑,“因为我们处境相同,都是乱世浮萍,不得不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的,所以格外惺惺相惜,拿出了一点真心?”
这话虽然没提半个字,但处处在说林霁昨天的默想,寄人篱下四个字,在他们的嘴边呼之欲出。
林霁走了,临走之前瞪了一下宋羡云,怒道:“我信你个鬼!”
于是林霁便在凤华殿过的夜,谢霖铃对于前者的来去似乎没有什么在意,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第二日,时间尚早,陈徵便在门外叫门。
“陛下!长公主急召!”
林霁匆忙穿戴好,跨出门外。谢霖铃本想转身回屋,却被陈徵拦下。
“长公主令君后也去。”
林霁只得捎上谢霖铃,一起往长公主住所启明宫那里赶。
在路上,陈徵告诉林霁说。
原是先帝的魏嫔昨夜跌入井中死了,刑部怀疑这件事是有人蓄意谋杀。而魏嫔死后,仵作检验出她竟还怀有先帝的遗腹子,但如今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
林霁跨进宫门,就看见跪在林望晚面前的宋羡云。
林望晚居高临下地看着宋羡云,没等林霁谢霖铃二人站定,就开口说道:“你昨夜一人在宫内早早歇下了,没有人能证明你在夜里没有跑出去。而你武功不差,又作为女帝的人,不愿让魏嫔的遗腹子出生听起来也很合理,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呢?鹿鸣,拿下。”
林霁看着地上的宋羡云,想起了宋羡云昨天说的话,他们都知道长公主要对付他,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姑母且慢!”林霁挡在宋羡云的身前。
林望晚似乎早就料到有这一招,于是摆手让人都下去了,包括宋羡云和谢霖铃。
等这宫里只剩下姑侄二人,林望晚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姑母知道你喜欢那宋羡云,但凭他的身份,想在宫里活,是有条件的。”
“姑母请说。”林霁经过昨天那一番开导,对于林望晚的态度已然平静下来,因此面上也没有表露出什么。
“一则,梁老求到我这里,说他们家的小儿子梁云璟思慕陛下已久,愿意放弃仕途进入后廷常伴陛下左右,本宫怜他们一家为国效力,昨日便已安置在内廷了。陛下有了君后,也该充实内廷。我让鹿鸣依着前朝嫔妃制度拟了后宫品级。今日陛下便下旨吧,封梁氏为君,宋氏为贵君,与前朝的妃位及贵妃相合。”
“二则就是魏氏的事情终究不能这么了了,陛下要在一月之内,给我交出作恶之人。”
“不然宋羡云,就得是那幕后黑手。”
林霁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答道:“侄女领命。”
林霁走后,林望晚与鹿鸣耳语道:“陛下似乎变了些,也许是可堪大用了。”
“陛下身为皇室血脉,必定是出类拔萃的,长公主不必太过担心。”鹿鸣安慰道。
林霁出来时,谢霖铃与宋羡云都散了,她一个人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想起了林望晚口中的梁云璟。
梁云璟她是认识的,簪缨世家中的怪胎,天生双目失明,不得已才从了文。这些年没听说过与哪些女孩儿有过纠缠,说是思慕自己,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奇怪,林霁作为公主要出嫁时怎么不见梁家来提亲?
不知不觉,林霁便走到了一处宫室面前,她抬头一看,正是林望晚为梁云璟安排的住处,云轩阁。
此时她站在门口,已经被外院的宫人瞧见了。那小宫女含羞带怯地看了她一眼,便跑去内院了。只晾着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不多时,林霁便看见内院飘出来一副白衣身影,被周围的宫女太监们众星捧月地搀扶着,直到自己的面前。
那个被簇拥着的白衣身影,应该就是梁云璟了。
之前报信儿的小宫女此时就站在梁云璟的身侧,将后者的手搭在了林霁的手上。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梁云璟抬起的眼睛毫无焦距,但却正好和林霁的对上。隔着一层蒙眼的白纱,她似乎看见了前者眼中的盈盈秋水,脉脉含情。
“水碧,快去把我为陛下准备的姜汤端出来。”梁云璟握住林霁的小臂,对那个宫女吩咐道。
林霁也反握住了梁云璟的手臂,后者好像很清瘦,也许是不习武的原因,和他的父亲兄弟看着都不大相同,一摸便摸到了修长的臂骨。
后来林霁也不知道怎么地,便恍了神,待回过头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云轩阁外,而如今也已过晌午。
不知不觉,她竟在云轩阁呆过了数个时辰。
直到现在,林霁脑中才有那么一根弦突然崩断,想起了长公主的吩咐,于是匆匆向桓宁殿赶去。
跨进殿门,宋羡云已经等候多时。
“我怎么觉着姑母今日有些反常。”林霁朝宋羡云道。
“今日长公主似乎并不想置我于死地,而是另有所图。陛下一开口,她便退让了,我觉得揪出凶手倒像是长公主最终的目的。”后者答道。
“而且,我料定长公主定然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只是如今时机未到,要等一月之后才能腾出手来对付,顺便让陛下练练手罢了。”
“你如何知道?”林霁疑惑道。
“陛下若不信,我们一探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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