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相隔 010

　　假若爱是一粒药丸，那么冲动是最平常的副作用。

　　戚澄想见到梁川，哪怕早几个小时，都是好的。于是，她学着改签机票，脱离公司的大分队，一个人赶夜班飞机回了海州。

　　网约车的师傅和她确认目的地是不是福森路,  坐在后排的戚澄脑子里突然闪现灵感，她改口说：“不，去海湾1号。麻烦你，谢谢。”

　　她想念他，等不到明天。

　　她左手食指的指纹已经被密码锁记住了，可以自由进出梁川的家。

　　他们在第一次闹矛盾之后各自奔赴远方，戚澄心里多了个结,  她总觉得有什么横亘在她和梁川之间，让他们之间生分了。出差以后，每一次和梁川视频聊天，都找不到过去那种通透惬意的感觉，她觉得他们两个都很小心翼翼。

　　于是，她拖着行李把自己送上门，打定了主意要住到男朋友的家里。

　　戚澄站在门外深呼吸，满脸通红地自说自话：“这么晚了，发消息也不回，肯定睡了吧……上次说了的，从西班牙回来就搬的……所以，我这样不能算过分急切哦？应该不会引起误会哦？嗯……好，就这样，进门，直接左拐，进客房！”

　　戚澄轻轻地将左手的食指放在指纹识别面板上，两声清脆的提醒后，她拉开了房门,  走入黑暗里。她走得鬼鬼祟祟，直到看到梁川的房门是开着的，才放松下来。

　　很奇怪，这么晚了，梁川竟然还没有回家，而且，怎么也联络不上。

　　戚澄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里，她看了看复古座钟上逼近凌晨的时间，厚着脸皮给姜妍发了个表情。还好，姜妍这只夜猫子也没有睡，她很快与戚澄斗了张图。

　　戚澄抓紧时间将电话打给姜妍，询问爱豆豆同学有没有回家，得知艾窦早就回家之后，她不由叹了口气。

　　“怎么了？他得罪你了？”

　　“没有没有。梁川没有回家。”

　　电话那头稍稍沉默了一会，然后突然尖叫起来：“什么情况？同居了？！”

　　戚澄被姜妍那一嗓子吼得激灵，隐隐约约地又听见姜妍和艾窦说话，大略是在问艾窦是否知道富川脐橙已经“合体”的事实……戚澄望向天花板，庆幸此时并非是与这对活宝面对面。

　　她赶紧找借口匆忙挂了线，又给梁川发去消息，明确了自己的位置。

　　真的进了男朋友的家，戚澄又不敢随心所欲，只能坐下百无聊赖地等待，在困倦中打了好几个哈欠。瞥见西厨岛台上放着两沓文件，她直觉以为文件不该放在那里，于是走过去想要帮忙物归原位。

　　直到走得近了，戚澄才发现文件袋上写了名字，一个是给艾窦的，另一个是给她的。

　　她自然而然地拆开写了自己名字的文件袋查看。

　　先是摸出一沓知名音乐培训学校的课程资料，VIP卡和登记表单上都已经落下了她的名字。戚澄还来不及困惑，就被填着她的身份信息的购房合同惊呆了。

　　翻到最后，牛皮纸袋里只剩下一张白色压纹的卡片，戚澄将卡片拿出来，上面写着：我被困在了过去，但你要一直向前，对不起，我爱你。

　　这一行清晰洒脱的字是梁川的笔迹，戚澄已经不是第一次恋爱了，更不是第一次被人甩，这样的场景她实在太熟悉，又一次，她被单方面通知终止恋爱。

　　他那样一个温柔的人，竟然也会如此残忍。

　　戚澄颤着手又打开了另一个标记了艾窦名字的文件袋，翻出了一大堆Sheldon的经营变更文件。

　　这时，戚澄的头脑清醒了些，她意识到梁川是要“逃”，不仅是甩掉她，还要甩掉他们所有人。

　　他做得如此果断，果断得她很害怕。

　　乃至于，听到门锁响动了两声，看到梁川出现在面前，戚澄仍旧觉得恍惚。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梁川看向她手边散乱的各种文件，明白他的计划已经败露。可是这一个瞬间，他又突然醒过来，恍如隔世一般仿佛死而复生。

　　他艰难地开了口，问：“你怎么在这里？”

　　戚澄眉头一皱，他问的话，是她之前就想到的呀，她早已想好了自己的回答。她以为自己会看着爱人被惊喜感动的眼睛，俏皮可爱地回答：“反正都要搬过来呀，正好人肉运一件行李嘛……省得来来回回搬，多费劲呀。你不常搬家吧？搬家可辛苦呢……”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戚澄想自己真是蠢笨，惊喜变惊吓的亏吃了多少遍也不长记性。

　　“我给你发了很多消息。”

　　梁川的手在身侧摸了摸，没有摸到手机，他脑袋混乱，行为丢三落四。早晨喝了一杯咖啡，把文件袋忘在了岛台，晚上和书屋告别，把手机落在了戚澄的床上。

　　在爱情上，戚澄以为自己足够理智。如果注定失去，那就强留不来。如果注定拥有，那就不会失去。当初，贺哲那样恶劣地甩掉她，让她难受的只是屈辱，而不是放不下。

　　可是，直到这一刻，面对梁川，戚澄才明白，她以为的理智只是爱得不够深。

　　她无法潇洒地转身离去，告诉他不要逃跑，让我们友好地告别。她感到了巨大的悲伤，手指发颤地抓起那些散落的文件，一页一页地装回文件袋里。

　　“真好啊，被你爱了不过一百天，分手了，你可以管我一辈子。呵，难怪，女孩子们都要找个有钱的男人谈恋爱，真划算。没有现金吗？卡呢？”

　　戚澄开始在房子里乱走，她打开每个柜子，又重重地关上，她想要找个打火机，找不到，就冲去厨房灶台，点火，抓着文件袋往火上怼。

　　梁川怕她伤到自己，冲过去阻拦。牛皮纸袋烧红了边，被梁川扔在水池里，哗啦啦的水流浇在牛皮纸袋上，他重重地叹气，不顺而且颤动。

　　他们两个错了一个身位站着，都在努力克制情绪不要崩溃。很久以后，梁川拧紧了水龙头，水声戛然而止的瞬间，戚澄朝梁川看了过去，他开口之前，她摆手说道歉就算了，没必要。

　　“我爱你，但没有能力再保护你了。”

　　“梁川，我感激你，在我浑身是伤的时候，你出现了，像一剂特效药，但我从来没有依赖于你的保护。”

　　“那可真好。”

　　“你要去Hooksiel？”

　　“我恐惧海洋。”

　　“那要去哪里？”

　　“终点。”

　　时针、分针、秒针一根指向数字1，一根指向数字2，一根迅捷地扫过数字3，这样一个转瞬即逝，不该惹人注意的时刻，戚澄的反应力像猎豹一样敏捷。她的瞳孔放大了。

　　惊恐，原来她撞破的是梁川对生命的弃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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