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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她的一生


  那汉子下意识的一哆嗦,差点没尿一裤子。

  他赶紧把腰带塞吧到裤子里,往后退了几步,脸上有些余悸。

  “你是见鬼了啊,一惊一乍的。”旁人都被他给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不由得骂道。

  “是……是见鬼了。”汉子大口喘着气,一颗心扑通乱跳着。

  他刚刚在放水,正放了一半,便看到一个浑身血迹,脸色青白的女人向着他扑了过来。

  差点没把他吓死。

  “行了,这大晚上的,别乱说这种话,怪瘆人的。”这年头,大家普遍还是迷信的。

  说实话,这种玩笑也不好笑。

  “我要是骗人,我就生儿子没屁眼。”那汉子见大家不相信他,便赌咒着说道。

  “行了,就你婆娘那二亩薄田,能生两丫头片子就不错了,还想着生儿子,我看你是净想好事了。”旁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时间,气氛反倒更欢快了起来。

  一群男人聚在一起,谈谈荤段子,便感觉啥恐惧气氛都被冲淡了。

  那汉子偷偷抬头,想着悬崖处看去。除了一片黑,啥也没有。

  难道……真是他看走眼了?

  ……

  “陈引男……原名张招娣,女,廿三岁,原籍留阳县人。”吴玄之一手牵着小毛驴,另一只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本书。

  这本书并非什么消遣的文字,反倒像是某个人的生平传记。

  里面详细的记载了一个叫张招娣的女人,从出生到死亡的所有事情。

  他双目微微的闪烁过一丝红光,在他的瞳中界中,一个浑身血污的女子被一道力量禁锢着,丝毫动弹不得。

  实际上,那汉子并未开玩笑。

  他是真的见鬼了,只是在他见鬼的一瞬间,吴玄之的瞳中界张开,便把那女鬼给吞了进去。

  瞳中界属于幻界的一支,与冥土、梦境属于同一层次的空间,天然就能把这些阴魂给收容进去。

  留阳县位于山西,距离此处有着不近的距离。

  张招娣是家中长女,从她的名字就能看出,她的家庭必然是重男轻女的。只可惜,她的名字并未为她的家庭带来好运,直到她母亲去世,家里也没有多一个男丁。

  她父亲是个酒鬼,喝醉了就爱打人。

  从小到大,张招娣被打过三百一十七次。

  她自己已经记不清了,但吴玄之却替她记得。

  十六岁那年,她被人用药给迷了,醒来后就被送到了石临庄,也就是娘娘山脚下那个村子。

  她被卖给了一个叫陈长栓的中年男人,用了八两银子。陈长栓给她改了个名字,叫陈引男。

  是希望他,能为陈家生个男娃。

  不过,就如同招娣没有招来弟弟一样,引男也没给陈家引来一个儿子。

  陈长栓很喜欢她,也对她很好,自己饿肚子也要把粮食留给她吃。

  但他不给招娣穿衣服,因为穿了衣服,招娣就会跑。

  时间长了,招娣的精神就有些不太正常了。但找到机会依然会跑,光着身子也要跑。

  没办法,陈长栓忍痛用铁链把她锁了起来。

  就这么的,招娣在石临庄被锁了五六年。

  她的精神状况更差了,一年中大半时间都是疯疯癫癫的,只有少部分的时间能清醒。

  一个月前,她患上了怪病,突然就会双眼发直,肌肉僵硬,浑身抽搐。有些人说她是中了邪,碰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待到她好一点的时候,陈长栓把她送到了严婆这里,用了放血治疗的办法。

  但那严婆很明显也是个不懂医理的,那刀子在招娣的大腿上割了一道,划破了她的大动脉,使得招娣因失血过多而死。

  因为心怀怨恨,死后招娣阴魂不散,在山间飘荡,却正好被吴玄之给撞上了。

  把张招娣的一生读完,吴玄之的心中有些莫名情绪。

  这本关于张招娣的书非常的薄,不仅因为她的生命太短暂了,更多的是,她的人生里头有大片大片是空白的。

  她的苦难是重复式的,一次次的被打,一次次的被关押,一次次的陷入癫狂和疯癫。

  这些过于重复的地方,都被瞳中界给折叠了。

  但是,记忆可以折叠,人生却不能。

  折叠掉的时间,意味着张招娣正在经历着人间的最最难熬的苦痛。

  吴玄之一行人,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了山道。一直到两更天的时候,才到了山脚下的村子。

  村头的黄狗发了疯一样的狂吠了起来,引得其他守夜的狗子也叫嚷了起来。

  连绵成了一片,把陷入沉睡的村子给叫醒了。

  这年头的人都警觉,有点动静就赶紧披着衣服起来了。掌了灯,瞧了一眼外面的动静。

  “额们是隔壁县过来的,娘娘山的庙祝请咱们来修庙,我们是大晚上才到这儿来,能不能给个歇脚的地方,咱们明天就走。”几个汉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一听是给娘娘山修庙的,大家也都精神了起来,赶忙把众人迎进了屋子。

  “哎,你们看到吴兄弟了吗?他不是走在最后头了?”进了屋子,村里的人给他们烧了些热水,还蒸了几个窝头,煮了两个鸡蛋。

  给娘娘修庙,那可是大功德,石临庄的人都殷勤着。

  “许是大号去了吧。”其他人也并未过多理会,一个大活人都到村子了,难不成还能走丢么?

  ……

  “笃笃。”

  村东头的那间屋子的木门被扣响了,清脆的声音传了进去。

  一个沙哑的声音有些不太高兴的问了一句,都这么晚了,谁在外头敲门。

  “笃笃。”

  敲门声依然在响着,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屋内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蹒跚的脚步声才到门口。

  “吱呀”一声,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了一声艰难的呻吟,裂开了一道缝隙。

  “谁呀?”

  在缝隙中,一张涂了粉和腮红的苍老脸庞缓缓的贴在上面。

  她悄悄的看着外面的一切。

  “嘭。”

  门被一把推了开来,这扇木门就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分成两截,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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