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秦小枫同学
那天接下来的时间里程文萱都很欢乐，爆发了鸡血级别的工作热情，把前几天电话回访的意向客户挑出一部分又做了一次跟进，安排了几堂试听课，还出了几份学习计划，电话微信email轮番上阵，忙得不亦乐乎。等消停下来，她往椅子里一靠，摸摸口袋里的便笺纸，又开始琢磨那个电话号码了。周校长下楼来时她还在发呆，连叫她两声她才听见。眼看要放春节假了，周校长叫她张罗一下聚餐的事，找个地方连吃带玩地乐一天。她答应着，发微信催秦小枫和关思雨下班。秦小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别看教育程文萱时头头是道，她自己也完全没有节俭过日子的意识，发现好吃的馆子就会带着她俩去吃。听说有一家新开的本地菜餐馆，有几个很费工夫的家常菜，网上评分颇高。她们今晚要去大快朵颐。关思雨已经提前把她丈夫儿子都打发回家吃外卖了，丈夫叫苦连天，她也不为所动。
秦小枫叫程文萱抓紧时间在网上叫车，她们马上下来。可是她们仨穿戴整齐在前厅等了好久，也没司机接单。程文萱打开导航看路况，哇地一声叫出来：“哎哟哎哟，小枫姐，大事不妙呀，主干道上东南西北五个方向堵得死死的！怪不得没车过来呢。”
“东南西北你是怎么数出五个方向的？”秦小枫很纳闷：“你大学是自己考上的吧？真不是冒名顶替的？不是你爸砸钱搞暗箱操作了？”
“枫太后，微臣不得不指出：您这就犯了主观主义、经验主义和形式主义的错误了。咱们往北是个岔路呀，走100米就分成东北和西北两个方向了，两个方向都是红彤彤的！”程文萱举着手机向她展示。
“哦，也对哈……”
她们在十分钟以后一致决定步行过去，反正只有两公里，边走边碰运气。三人走到路边，程文萱犹自不死心，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
“爱卿，请你抛弃不切实际的幻想，迈开你的大脚板直接走吧，”秦小枫鼓励她：“咱们携手走在君臣相得同鱼水的康庄大道上，沿湖边抄近道，二十多分钟就到了。走饿了还能……”
“秦总。”
“……多吃点。”秦小枫坚持把话说完了。
“秦小枫同学。”
秦小枫最近已经有点习惯不时冒出来的故人。她无奈地回头看，这回倒是真心地笑出来了：“林文珩同学！”
两个同学站在人行道上脸对脸地傻笑。他们是大学的同班同学，毕业实习也在一起，毕业后还在同一家公司工作，被同一个喜怒无常的领导折磨。他们同学四年，共事六年，相处十分融洽。
“好久不见了，小枫。”林文珩口气很感慨。
“嗯，好久了。”
“你还好吗？”两人同时开口，又对着傻傻地笑起来了。
秦小枫高兴地给朋友们相互介绍，又热情邀请他一起吃饭。林文珩愉快地答应了，并且建议今天不走那么远，在下一条小街上就有一个不错的馆子，他昨天才吃过，开车只要五分钟，而且这条小路不堵车。
程文萱和关思雨见秦小枫今天兴致挺高的，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一行人上了林文珩停在路边的车，刚开不远，秦小枫的电话就响了。她带点歉意地接起来，正在说同学们近况的林文珩也住了嘴。
“杨哥？”秦小枫有点意外：“杨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车里很安静，电话里杨三江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你们现在在哪里？”
“我们几个出来吃饭，还碰上我同学了。现在大家一起去吃。”
杨三江停顿了一下，又问：“中学还是大学同学？”
“大学，同班的呢，我们的班长。”
“叫什么名字？”
“……呃，林文珩。”
“哪几个字？”
“君子如珩。”
杨三江其实没听明白，但觉得也够了。他接着追问。“你们去哪里吃饭？”
秦小枫感到奇怪兼尴尬，这可不是杨哥的风格，可她知道杨三江从不做没意义的事，便还是如实汇报：“就在江城日报社对面的一家私房菜馆，叫“如云”。杨哥有什么事吗？”
杨三江沉吟了一下，说道：“没有什么急事，我想给你们这种菜……新手设计一个女子防身术的班，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好呀好呀，”秦小枫和坐在后座的关思雨这两只菜新手一起欢呼。
“行，你吃完了给我个电话。电话别没电了。路上注意安全。”杨三江不再多说。
如云私厨的环境让人很舒服，有意装修成自来旧的样子，调子暗暗的。服务员进进出出动静也都挺小。菜品走的是清淡风，林文珩让服务员上点辣椒酱来。“你这个无辣不欢的，今天将就点吧。”
“没有啦，我现在胃不大好，吃得没有从前那么狂暴的。”秦小枫用很遗憾的语气说。
“嗯，怪不得瘦成狗。胃不好是得小心注意饮食。”林文珩关心地打量她：“去年我们毕业十周年聚会，没人找得到你。这也不奇怪，赵总找了你几年了；他都找不到，别人肯定也找不到。”
秦小枫招呼关思雨吃她最爱的冬菇滑鸡，没有接话。
“小枫，我可以想象你的感受，但是情况真的很复杂，也许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秦小枫截断了他：“事到如今，早就没有区别了，我也不想了解。我今天遇见你，知道大家一切都好，心里很高兴，这就足够了。”她温和地劝他：“真的好吃，你多吃一点。”
林文珩点点头，给她看自己手机里的照片：“我的儿子，双胞胎。你错过了好多哦。”
“哎呀，”秦小枫凑上去看，“哎呀，太可爱了！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刚满15个月，叫小文和小珩。”
秦小枫笑死了：“这也太敷衍了吧，粑粑？幸亏不是三胞胎，还勉强够用。”
一顿饭吃得还算是开心的，林文珩抢着买了单，叫不安的秦小枫稍安勿躁：“我们以后会经常见面的，下一餐该你请哦。”他对她眨眨眼：“我调到江城分公司了，办公室已经租下，今天签了约，马上开始装修。”
林文珩是江城本地人，父母就是他们母校的教师，江城分公司抽调他过这边也属正常。“办公室在哪里呀？”
林文珩看着她没回答，秦小枫突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租在哪儿了？难道在我们那附近吗？”
“…..在你们楼上。三楼四楼。你会天天看见英俊的我。啦啦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Whaaaat？！为什么你们这么大的公司要租在我们楼上？！气场完全不搭呀！”秦小枫几乎是有点气急败坏了。程文萱从饭碗里抬起头，腮帮子上沾着一粒米饭，警觉地看着他们。
林文珩叹了口气：“实际上吧，今天是老板叫我来的，叫我告诉你，他对你没有任何恶意或者不良企图。他不希望你有误解，所以叫我今天先跟你说租办公室的事，怕你不高兴。”
秦小枫紧紧抿着嘴，程文萱毫不掩饰地盯住林文珩。秦小枫好一阵没做声，然后摇摇头：“麻烦你告诉他我相信他没有恶意。但是他这样做既无必要也无意义，只会引起无谓的难堪。”
林文珩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对折的纸，打开要递给她：“你最好自己告诉他，你给他通个电话？我帮你拨过去好吗？”
程文萱往纸上瞥了一眼，上面是有力的笔迹：千枝，请务必与我谈谈。后面是一个眼熟的电话号码。她思索着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秦小枫不接，再次摇摇头：“不了。他要怎样就怎样吧，别说租房了，上天都是他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小枫，”林文珩恳求她：“赵总现在就在我们隔壁包房，跟他谈一下好吗？”
秦小枫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站起来示意程文萱和关思雨，三人穿上外套往外走。林文珩不敢勉强，护送她们出门，说送她们回家。秦小枫不理会，直接往街边走去拦车，林文珩还要跟着劝，程文萱不耐烦了，插进来把他隔住，眼里满满都是警告。
“这里。”有人向她们举手示意，是咬着烟的杨三江，平静地靠在他脏兮兮的破吉普上。
三个姑娘鱼贯上了车后座，程文萱在最后。杨三江也上了车，把后门锁上。
林文珩犹豫了一下，还是靠近了车窗：“小枫，别生我气好吗？今天固然是赵总让我来的，可如果我认为这会对你不利，我也不会来。你不接他电话，他不敢再给你打，不得已才让我来传话。”
秦小枫伸手把程文萱脸上的饭粒抹下来，并不看林文珩。她疲倦地说：“杨哥，我们走吧。”
杨三江发动了车，往后视镜里看了一下。在大门一侧的昏黄光影里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们上次在湖边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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