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直到最后，幸村精市也没有主动牵住宗谷夏希的手。
倒不是不想牵心仪女孩子的手，只不过……
深蓝发色的少年眼睑半阖，目光似是不经意间扫过眼前人。
城市灯火的映衬下，她掩藏在碎发后方的耳垂，渗透着隐隐绰绰的绯红色。
虽然说，她的神情与动作和平常无异，目光也大大方方地与他在虚空交错一瞬。
但无意识吞口水、细微的小小深呼吸声、指腹沁出的薄薄湿润……
全部无声诉说着——哪怕自己很害羞，也要装作很坦率的样子。
“夏希。”
“……嗯？”宗谷夏希含糊了半秒钟，“我在。”
“之前夏希说‘我猜，幸村君可能没有和同龄人拥抱的经验’。”
幸村精市刻意放慢语速，逐音逐字地清晰复述：“那么，夏希呢？”
“诶？”
意识到幸村精市想得知的问题，宗谷夏希下意识抓紧衣袖，连呼吸也放轻半拍。
慌乱地避开他的目光，试图蒙混过关，“什…什么？”
少年的眼瞳里氤氲着一层浅浅的浮光，或许是光晕映衬的缘故，此刻，他的眼睛看起来比平常温柔瑰丽得多。
与之相反的，是他丝毫不给宗谷夏希含糊余地的倾身追问：
“夏希有多少和同龄人拥抱的经验？”
晚风吹过衣物布料和发梢，卷起一片细微声响，城市的霓虹将宗谷夏希讶然睁大的眼眸，清晰地映照出来。
她近乎怔楞地一点点抿掉软陷的梨涡，唇角上扬的弧度，也慢慢绷平。
紧接着，是一寸寸绯红，从耳垂开始恣意生长，燎卷她整张面颊，将偏白的肌肤侵蚀出羞怯的嫣色。
“…幸、幸村君，你、你……”
宗谷夏希磕磕绊绊好半天，才勉强按捺上涌的情绪，吞吞吐吐地反问：
“怎么问这个问题了？”
她伸手捏了捏散发烫意的耳垂，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补充：
“是为了…捉弄我吗？”
“不是。”
幸村精市干脆否认，他轻轻晃荡一下提着的纸袋，“稍微有点好奇。”
由于两人只隔着咫尺的距离，小幅度晃动的纸袋，若有似无地擦碰到宗谷夏希的垂落的手掌。
搅得她没办法认真思考，不得不伸手抵住。
“幸村君。”
宗谷夏希鼓鼓脸颊，她眼帘半掀抬，正准备控诉：“幸村君，好狡猾啊。”
唇齿之间的音节，忽的凝滞在幸村精市的举动中，她只能怔然地望着他。
“……诶？”
少年温热而粗砺的指腹擦过她的侧脸，动作温柔地替她别回散乱的发丝。
大抵当事人也知道，自己的行为突兀又暧昧。
替宗谷夏希理好头发的下一秒，幸村精市就后退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夏希，抱歉。”
少年清润、温柔的声音夹带些许歉意，周身也萦绕着后知后觉的不自然。
“我有点强迫症。”
“抱歉，没管好自己。”
……强迫症啊。
获得答案以后，宗谷夏希小小舒了口气，“幸村君，没关系的。”
为了缓和气氛，她又添上几句半开玩笑半认真话：“只是有些意外，一向温柔体贴的幸村君，会有这样的习惯。”
“唔……感觉既真实又虚幻。”
差点就认为，你有强迫症这件事，是在骗我了。
宗谷夏希默默地在心里嘀咕。
“这样吗？”
幸村精市噙着温和的笑意，满脸坦然。
只不过，处于宗谷夏希视线盲区的接触过她头发的手指，掩饰一般的捻了几下。
嗯…还蛮好骗啊。
不如说，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他想。
“对哦。”
宗谷夏希很认真地点点头。
她本来以为关于“自己有多少和同龄人拥抱经验”的话题已经完美翻篇了，结果——
“对哦”的话音还没有彻底落下，幸村精市就坏心眼地捡起宗谷夏希很想忽略的问题：“夏希，我想知道。”
“想知道什么啊？”
她疑惑地瞅着眼前的少年。
“想知道什么啊？”
宗谷夏希问出声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幸村精市其实是很想用行动代替语言的。
可当他不经意之间与微微偏歪脸颊，疑惑瞅着自己的少女，视线短短交织在一起。
所有出格的想法，悉数化作“会吓到她吧，还是算了。”
虽然他很清楚，稍作解释，告诉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
她不仅不会在意纠结，还会软声解释，告诉自己所有想知道的。
但是和“会吓到她”与“会让她觉得困扰”比起来，那么一点点不甘心也不算什么了。
“如果夏希忘记的话，就算了。”
幸村精市调整了一下抱花的姿势，温声说道：“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他趁间隙抬高一点纸袋和怀里的小苍兰，抢在宗谷夏希出声之前继续往下说：
“我先回病房处理一下，五分钟之后三楼大厅见。”
宗谷夏希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幸村精市才好。
明明表情流露出满满当当的“很想知道”的意味却还是出于礼貌和体贴，避开了自己想要逃避的话题。
找了个恰当的借口，转身离开。
要不是幸村君某些含蓄又内敛的表达方式，自己见过无数次，对这方面情绪比较敏感的话。
肯定会毫无所觉的被幸村君糊弄过去。
原来，幸村君也会有不坦率的时候。
唔…也不对。
宗谷夏希稍加思忖，结合幸村精市印象中的行为，更改了自己刚才的感叹。
确切来说，幸村君的体贴有点太过了。
总感觉，无论遇见什么事、责任在谁，他都会揽到自己肩上，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
宗谷夏希安静了几秒钟，自认为窥破真相一般，嘀咕着：
“幸村君，他……”
“怎么这方面不大聪明的样子。”
嘀咕归嘀咕，既然察觉到幸村精市体贴得过分了，宗谷夏希也无法假装不知情，就这么忽略掉。
毕竟，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切实体会过太多太多假装不知道，产生的影响和后果了。
那种长久存留的晦涩，她不太愿意让它再一次，留在自己熟悉之人的身边。
“比被苦胆汁污染的炖鱼，还要难以忍受。”许久以前的她，如是想到。
做好比较完备的打算，宗谷夏希出声叫住了即将离开天台的幸村精市：
“幸村君！”
她快步跑到幸村精市身边，伸手拽住他的病服衣摆，轻声又喊了一声：“幸村君。”
幸村精市侧过身，“我在，怎么了？”
“我还没有回答问题，”拽着他衣摆的宗谷夏希皱了皱眉，埋怨句：“你怎么走掉了。”
闻言。
某个念头缓缓浮掠至幸村精市脑海，他不自觉地放轻呼吸，近乎屏息凝神，等待宗谷夏希接下来的话。
“算啦。”
“不回答也没关系。”
她说。
视线之中，粉发少女垂低脸颊，从上衣口袋里面摸出一小把糖果，自顾自地放进了装有炒鸡蛋的纸袋中。
边往里放，边平常又随意说着：
“我其实，也没什么和同龄人拥抱的经验。”
“要是经验丰富，我也不会对朋友之间的拥抱害羞呀。”
说完，她仰仰脸，盛着满目认真的澄蓝色，语调轻快地调侃他：
“幸村君好笨啊。”
“……是啊。”
“好笨。”
他说。
此时此刻，幸村精市正好处于光暗交错的分界线上，明明灭灭的霓虹色彩，默契地错开他的脸颊。
过暗的光线缩减了宗谷夏希的视线范围，导致她没办法看清眼前少年的脸，也就错过了，他脸上转瞬即逝的痕迹。
“幸村君，想知道的是它吗？”
她问。
幸村精市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静静地注视了宗谷夏希两三秒钟，状似随意地喊了声：“夏希。”
“我在，怎么啦？”
“脸。”
“脸？脸怎么了？”
“红透了。”
宗谷夏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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