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小时候
顾衡主动问话，这像是在主动示好。
庄秋心里一抖。
如果庄秋没看错的话，她从顾衡的表情里看出来一抹落寞和寂寥，但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那副没个正形的样子。
“到哪一步了？你们两个年纪都不小了，也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要是觉得还行差不多就定下来吧，别总拖着……”
庄秋忍不了了，大吼：“顾伯！”
鲁野也一边吃包子，一边笑了出来。
顾衡之前那种颓靡的情绪全都不见，神采飞扬的：“你们什么时候要是能把婚礼定下来啊，可别嫌老头子我丢脸，你妈的婚礼我没参加得了，我怎么也得参加个你的吧？”
“到时候给我个准信啊？”顾衡说这话的时候，一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忽然就鲜活起来，那些皱纹好像条条隐去，光露着顾衡那一张眉飞色舞的脸。
顾衡这辈子只有两个亲人。
他女儿，陈兰，他孙女，庄秋。
陈兰此生毁在了庄景荣身上，没有婚礼，她这辈子都没穿上婚纱。顾衡有个愿望，那就是无论如何都想参加一次婚礼，他想看看在他生命中占有足够分量的两个女人穿上婚纱是怎么个倾国倾城法。
陈兰没机会了，庄秋这不快了么。
庄秋再也听不下去，转身就走。
她怕她再听下去恨不得立马下去就跟章言求婚，然后带着顾衡参加她的婚礼。
但是，远远还没到时候。
庄秋心里有事，以至于她回到车上时，整个人的神情是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来。
章言没有急着开车，他打量着她，问道：“怎么了？”
庄秋没有正面回答章言的问题，她反过来问章言道：“章言，你还记得顾伯吗？”
对于顾衡，章言有印象，是个挺逗的小老头。
所有的印象，都在“挺逗”上。
“嗯，我记得。”
得到章言这个答案，庄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继续道：“其实他对我一点都不好。”
“我从小没有爸爸，即使后来有了，也只不过是多了个称呼，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从来都是我妈妈接我去幼儿园，园里的小朋友也都不知道是从哪听来的消息，说我没爸爸，说我爸爸是杀人犯，在坐牢。”庄秋一边说，一边露出无奈的神情，“小孩子那么小，哪里懂得这些事情，无非都是家长们有意引导，说什么‘别跟那谁混，她家没有男人，指不定是什么人家，男人坐牢去了都不一定，一看她就是个心理不正常的’，或者是如果看见他们家孩子在跟我玩闹说话，就直接上来把我拉走，久而久之，我在幼儿园里变成了最孤独的小朋友。”
“好吃的不给没有爸爸的人吃，好玩的不给没有爸爸的人玩，故事书也不给看，好像在那里，没有爸爸就是罪。”
章言听完，眸光一暗。
庄秋笑了笑，继续道：“我懂事得早，懵懵懂懂地知道我被同学孤立了，我回去跟我妈妈说，我还记得她那时候刚画完画，身上还有颜料的刺鼻气味，我跟她说我被小朋友们欺负了，他们欺负我没有爸爸。”
庄秋道：“我妈妈她跟我说了什么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我敢肯定的是，顾伯他没准就藏在哪个角落里听见了。”
“第二天，我放学回来的路上，是顾伯去接的我，我出来的时候，几个经常嘲笑我的小朋友还追在我后面喊杀人犯的女儿，没爸爸的孤儿，我只能跑，结果顾伯不知道从哪蹿了出来，直接就暴揍了他们一顿，”说到这，庄秋笑了，“一边揍，一边说，‘她没爸爸？拿你们的大眼睛看仔细了，我是谁？昂？’”
章言见庄秋笑，也勾起嘴角跟着她笑。
庄秋笑着看他：“很老套是不是？那时候顾伯起码也有五十岁了，当我爷爷都绰绰有庄。但是那天他从天而降，我……”
说到这，庄秋笑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过后来真的没有再追着我骂我的人了。”
章言看了她良久，才道：“若是我再早生十年，我就把你抱走，养在身边，好好看着，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把你养成个小公主。”
庄秋脸一红，抬头看他，忽而一笑：“章言，你知道刚才顾伯还跟我说什么了吗？”
章言挑眉：“说什么了？”
庄秋坏笑道：“顾伯问我什么时候结婚。”
章言一怔，才反应过来，忽而笑了：“那不然，我现在给民政局打个电话让他们加个班，我们两个，先把证给领了？”
见章章言说得认真，庄秋却产生了些退意：“章言，你胡说什么呢？”
“我很认真。”
“我也很认真！”
庄秋一句话就把话题推上了死胡同，这么想着，她还有些后悔，想着要不要说些别的来缓和气氛。
章言却是神态自然，不再提结婚证的事，打着了火，随口道：“去清和园吗？”
庄秋心不在焉，也没听见章言问的是什么，随随便便地就应了，心里还想着自己该找些什么话题来改善改善气氛。
结果，等车子停到了清和园门口的时候，庄秋看着外面，懵了：“这是哪？”
一看她这副模样，章言心里叹气，就知道她刚才没听见自己的话。
庄秋忽然觉得眼前建筑的模样有点眼熟，猛然一惊：“怎么到你家了？”
章言万般无奈，解释道：“刚刚在路上，我问你，要不要来清和园，你应了。”
庄秋心里惦记着多多，道：“你问我了？我怎么没听见……不行不行，我得回去，多多还等着我喂。”
章言现在已经沦落到了跟一只萨摩耶争宠的地步：“我也等着你喂。”
庄秋：“……”
太吓人了。
最终，章言还是没争过多多的宠，认命地当起了司机，无奈地坐在驾驶座上，手里握着方向盘，往庄秋家的方向赶去。
庄秋笑眯眯地靠在车窗上，左手时不时地去拽章言的袖口，章言终于被她拽烦了，偏过头来，快速看她一眼，又把头转过去，开着车呢，他实在不敢分神。
庄秋不老实，她知道章言现在不跟她计较，胆子就肥了，她一会拽拽章言的这，一会拽拽章言的那，半点老实气都没有。
章言无奈道：“庄秋……”
庄秋笑着：“干什么？”
“你啊……”章言勾着嘴唇，“我收回我刚才的话，我要是早生十年，不能惯着你了，我得严着管你，让你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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