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勇者（三）
青年见识了魔法，确定了自身的处境后，便将目光放回千把圣剑上。不过圣剑和所谓勇者的职责，都并非是他最为关心的事情——但这都会是寻求回家之路的最好的交易筹码。
这点同样也取决于对方召唤新勇者的代价，但恐怕并不会低，他心想。如果他们的女神单纯需要一个人来承担“勇者”这个职责，给予祝福的力量。这个世界里愿意捍卫所有国家的人应当并不在少数，随便找一个又有何难？
因而，既然他们的神特意寻找、选用外来者，就正好说明这种强力赐福本身就有某种限制，或者是条件。“要利用好这点，迫使他们花费更多代价，在我完成职责之后——如果这个职责确实是我的的话——将我传送回我离开的时间点去，但他们有这种程度的时空魔法吗？还得再看看。”
无论如何，他依然保有着回家的希望。
“我选择相信你们的陈述。”青年放下手，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事，现在应当专注于推进筹码的获取：“那么，关于圣剑，我该做些什么？”
他的话无疑使圣女感到欣喜。她那殷切的心情，从略微前倾的身体姿态可知一二：“请闭上眼睛，勇者大人。集中注意力，把心情平静下来。”
“我接下来将对您施放仪式专用的法术，请您尽可能放松。可能会有些奇妙的感觉，但请不要抵抗它。”
“我的世界没有魔法，圣女。”青年闭着眼回应。
“叫我安德丽娅，勇者大人，我叫安德丽娅——”
“……我并不在乎你们叫什么，”勇者只是冷冷的回应，“我想知道的是我没有体验过魔法，如果我下意识的抗拒这种感觉，会发生什么事。”
“会引发法术反噬！”公主气鼓鼓的回答，“我可能会因此而死，因为您的精神抗性也很可能非常高。像是这种施法本身就非常冒险，所以才要请您放松！”
“我明白了，我们继续吧。”
公主对他的拒绝态度感到有些许气馁，但优良的教养使她没有放弃自己的职责，而是快速的催动魔力注入早已准备就绪的术式——深蓝色的魔力从她的术式中涌出，千万条线缓缓的围绕着青年、编织成了一个球体。
“现在请您仔细倾听声音——它一定在呼唤您；请您用闭紧的双眼去观察属于您的圣剑的所在——它一定也会指引您。”
被魔力包裹的球体内一片黑暗，针落可闻的寂静中。他逐渐听见了一种清脆的铃声，像是挂在寺院槐树上摇曳的风铃。点点天光如春雨般从天空落下，他想看看那绚丽的场景，却抬不起头来。那些光点落在地面上，正是它们发出了悦耳的铃音，光点一落地便像是水波一样扩散。一些光点在他的前面唱响，一些光点则是在他后面应和，这些美丽、动听的事物左右簇拥着他，催促着他漫步在这片奇妙的空间里。
他忽然感觉到有些快乐，因为他仿佛听到几百个风铃一同在风中作响，却一点都不刺耳。它们都是同一种音色，却各有不同的声调。此起彼伏，共同组成了和谐动人的千年乐章。
忽然间，它们停止了。他这才注意到，所有光点的落处都是圣剑。像是激烈的争论终于画上了休止符，所有的圣剑都不再唱响它们的歌曲，而是隐匿于阴影——除了仅有的一把剑，天光正落在它的身上，让它格外耀眼。
另一些光点则汇聚在勇者身边，照亮了他的周身。还有一些光点汇聚成了蜿蜒的路径，指引他穿过剑之海。心驰神往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境，他发着愣，缓缓挪动着步子。光之路径在他走过后就缓缓消散，慢慢汇聚在他的身上。当他走到它的面前，像是抚摸着恋人一样，爱惜的将它拔出时。所有的光与祝福都在此刻化为一体，解开了术式——这是圣剑在欢送着它们的同胞。
“万变圣剑菲姆兹格伦，这就是你的名字吗？”他微笑着看着它，随后又自嘲：“但我大概会忘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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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者自顾自的走出千剑之厅，他左手反握着剑，径直走向楼梯，直到这一刻，他才注意到最底下的七个石阶正面都刻了名字。在他有限的认知里看来，费罗西王国的文字是一种表音字，由许多字母组成。他从未见过，却能看得懂内容。勇者又自嘲了一下，为什么没有更早注意到、他们说的并非是自己的母语呢？石阶上的名字有几个像是他的同族先祖，有几个则并非同族。
“真让人好奇，这女神的选择基准是什么？”他心想，一边跳过了刻有先祖之名的阶梯。即便黑暗，却也稳当快捷的走上去了。
“安德丽娅大人，一切顺利吗？”女骑士艾莉婕并没有费力去阻拦勇者，她坚守自己的岗位，等候追着他出来的安德丽娅公主。
“一切顺利，艾莉婕。”安德丽娅点点头，高兴的拉着女骑士、想尽快追上勇者。
“他同时唤醒了近千把圣剑，它们几乎都醒了！虽然他还没告诉我圣剑的力量，但我一定会让他说给我听的。”她边走边笑着说。艾莉婕明白公主在想什么——记载中从未有勇者一次唤醒了如此数量的圣剑，历代勇者最多也不过唤醒了四百余把——这说明了这位我行我素、粗鲁无礼的勇者，与圣者力量的契合度近乎完美。
“恭喜您，安德丽娅大人，”女骑士冷静的祝贺着，随后向这位自童年好友提出疑问：“……只是，您真的认为他会为‘我们’而战吗？鉴于他几乎并不领受我们任何的善意且毫无教养——”
“艾莉婕，不能这么想哦！”安德丽娅双手合十，露出虔诚的表情：“女神大人是不会选错人选的。”
“文献记载中的历代勇者也都各有优缺点，但大家都拼尽全力为人类而战。我们要对他抱有希望，他会感受到我们的诚意，总有一天会敞开心扉的。”
“……希望是我太悲观了，安德丽娅大人。”女骑士在盔甲下笑了起来，她的好友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定是的，艾莉婕！”圣女是这般轻松的回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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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们回到地面上，被带到他们所在的房间时，勇者和国王已经开始正式的谈判了。所有人都端坐在会议室的长桌前，勇者独子一人坐在长桌的那头，她们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勇者的试探。
“所以，费罗西国王，显然我已经取出你们所认为的、讨论必需的圣剑了，”第八代勇者将圣剑悬浮在身侧，这点随他的心意便能做到。“如果我为刚刚因不信任你们的阐述、而进行的发言冒犯了你们，也许我该为此道歉？”
“您不必向博诺公爵道歉两次，勇者大人，我相信他已经原谅了您。”尽管他的岳父、王国元帅博诺公爵依然显得愤懑，但安布鲁瓦茨国王依然笑着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至于我们其它人，我们并没有感到冒犯。埃瓦利斯特大人，我们都知道您最善于与他人交谈，请问您认为这位年轻人有冒犯我们在座其它人吗？”
“不，完全没有，吾王。”掌玺大臣也充满笑容的回应国王，尽管那笑容里满是精明：“但我的确认为勇者大人应当学习一下礼仪。请不要误解我的意思，勇者大人，这并不是对您有什么不满。费罗西人总是极为尊重勇者，时刻准备好充分理解您的需求，但其他国家可并不是这样。这样的学习是为了预防在与我国以外的文明社会成员接触时发生无法正确表达自己意图的情景。”
“啊——”埃瓦利斯特公爵一拍脑袋，“吾王，也许我们可以安排一位老师教授勇者大人这些知识，带领他适应这里的生活。主教大人，您最博学，请问您怎么看？”
“咳咳……”奥克塔夫大主教清了清嗓子，他看出来年轻人已经落入了双簧的陷阱，但他没有理由拒绝掌玺大臣帮腔的要求：“‘观其举止，知其德行’，我们都知道这句古老的谚语常在英雄面前失灵。埃瓦利斯特大人，我们同样也心知肚明女神的选择是不会有错的。但为了维护女神和勇者共同的名誉不因无知的鲁苏尔人和杜伊奇人的奇妙误解而遭致损害，我等的确对此有义不容辞的责任。”
“吾王，我有一个人选，如果……”
“吾王，我也有一个合适人选！”主教大人转向国王，刚开口便被掌玺大臣打断。
“我想我们的人选是一致的，各位大人。”安布鲁瓦茨国王示意所有人安静，“我的长女安德丽娅，她和勇者年纪相仿，除了礼仪外，各方面也非常优秀。从长远考虑，他们会经常并肩作战，应当尽可能培养他们的默契。”
博诺公爵捏紧拳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王后玛蒂尔达的眼神阻止了。
“吾王圣明！”俩位大臣互相看了一眼，一同称颂，显得一派和谐。
只是那一头传来了勇者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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