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礼服
徐九九看向镜子里的安诺，发现安诺的眼里没有一丝怯意，反而充斥着兴奋。
只见安诺挺直脊背，瘦削有力的肩膀撑起了本来松垮的衣服。整个人的神态都开始变得淡漠矜贵，和刚才截然不同。
一时间不禁看得入了迷，他从不质疑安诺的职业能力。只要安诺想做好的，没什么做不到。
安诺撩开额前的碎发，此时外面的音乐沉寂了一瞬，转而又换了种调子响了起来。
开场了。
大部分的模特都已在t台后方站定，但因为他是压轴，迟一点过去也可以。就在他专注于走姿该如何调整的时候，有个人突然走到了他身侧，头微低着看不清五官，只觉得气质有些阴翳。
那人开口，声音低沉地对他说：“你还不过去吗？”
安诺沉吟不语，徐九九便站了出来，带着几分敌意：“他是压轴，倒是你，开场了怎么还站在这？”
他看着眼前这人，肤色白得近乎病态，站定在光影交界的暗处，看起来十分危险神秘。黑色的碎发盖住了他的眼睛，但安诺能感觉到这人在看着自己，并且在等他的回复。
他转身面对着他，有些不解，但还是皱着眉回道：“谢谢，但我不急。”
说完后他就在脑海里把之前走秀遇到过的模特快速搜寻了遍，不认识。
虽然看不见眼睛，但能看出长相算是中等偏上，在模特里也还算是出色。但气质有些过于阴柔，做平面模特应该会挺受欢迎，就是上不了大台面。这种小秀场应该就是他这辈子的终点了，除非有人捧，不然这辈子也别想出头。
安诺见他还不走，也不好忽视他继续待在这里，便动身往上场的地方走去。
谁知这人竟然也跟着他一起过来了。
他皱眉，心想这人是什么意思？想和他交朋友，还是他的粉丝？
就在下一秒他感觉到了那人站在了他身后。
安诺彻底疑惑了，转身解释：“压轴……”
他没接着说下去，因为这男的突然把双手搭在了他的肩头，强迫他不许转身。
距离过近，他闻到了他身上的沉木香。男人低下头，将嘴唇靠近他的耳朵，低声道：“很抱歉，我才是压轴出场。”
他彻底愣住了，黑暗中他看不见这人脸上此刻是什么表情，就只感觉声音带着几分愉悦：“希望这场秀之后，你能记住我的名字。”
“陈、朝、星。”
时间刚好，该轮到安诺上台了。
陈朝星拍了拍他的肩，像是鼓励。他没去理，而是迅速调整好呼吸，然后镇定地迈开步。
陈朝星是吧……，现在他懒得计较，但敢在他面前挑衅他的人，他向来是十分欣赏的。他不在乎自己的压轴为什么会被他给抢走，现下他唯一想做好的就是走好这场秀。
安诺享受走秀，哪怕这场秀的主角不是自己，他也不会放弃走秀的机会。模特帮他找回了生命存在的意义，于他而言，模特早已不是简简单单的职业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迈着轻盈地步调，配着场内的音乐开始走秀。绸制的衣服伴随着他的走动开始飘荡了起来，这一刻安诺宛若化蝶的人类。
每一次走动，绸缎上的一些色彩就会被光影虚化，缤纷的绸缎好似飞扬的蝶羽。风带动碎发，每根发丝都在肆意飞舞着，牵动着在场每个人的注意。
安诺无疑是全场的主角。不管是台前还是幕后，所有人的视线都停留在他身上。
包括被黑暗淹没了的陈朝星，他也在看着安诺，只是和众人不同的是，他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真是……太有趣了。
安诺在往回走的时候，没有看到本应压轴出场的陈朝星。
而是另一个新人模特穿着他那天试的衣服上了台，在安诺的对比下，可以说是走得歪歪扭扭、没一点模特该有的样子。
当他快要下台的时候，突然发现陈朝星在观众席的最角落看着他，两人的眼神在短暂交汇后，他率先移开了眼。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这个陈朝星是以前跟他结仇了么？怎么总感觉他的眼神如此……侵略。
安诺下了台就跟着徐九九离开了，为了赶宴会，他换下衣服就马不停蹄地走了。
甚至连谢幕都没参加。
徐九九上车后激动地对他说：“你真是太棒了，那么土的一件衣服，你都能把他穿得这么仙！你是没看见那些模特脸上的表情，真是装了他们一脸。”
他并没有因为这个而高兴，因为在不久之后，他就要和程梁这个大冤种携手参加活动了。好不容易从陈朝星这个狼口脱生，现在又要再进虎窝。
也许是想在死前挣扎一下，他再次询问徐九九：“你能不能陪着我参加活动？”
徐九九毫不犹豫地下了车，探头对车内的安诺说：“不行，有程总在我很放心。你就好好享受这次的宴会，明天见。”
安诺神情凝重，还没开口阻拦徐九九就看到从远处走来的程梁。
程梁很高，远远地瞧上一眼就觉得十分有压迫力。在程梁的一走一动中，安诺能看到西装下蕴藏力量的肌肉，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沉稳，就像远古时期的猛兽一样，让人从心底感到害怕。
安诺看到徐九九站得远远的和程梁打招呼，然后突然看向他意味深长地点着头。好像在说，自求多福，我先撤了。
他翻了个白眼，见程梁要开他旁边的车门，便立马往另一侧闪去。要不是他的秘书要坐副驾驶，他早就跑副驾苟着去了。
程梁坐进来后没跟他说一句话，倒是秘书和他打了个招呼。
车子驶出大道，缓慢地进入郊区地带。
安诺见程梁一上车就和秘书讨论起公司的事情，像是看不见他一样。他很欣慰，甚至还生出一种，活该这公司牛批，有这么勤勤恳恳的老板，它不牛谁牛的沧桑老父亲想法。
结果下一秒，这美好的想法被程梁给打破了：“怎么穿了这件？”是对他说的，语气很平淡说不上嫌弃，但还是被安诺听出来了。他不喜欢这套礼服。
礼服是徐九九的爷爷亲手做给他的，徐九九的爷爷是裁缝，几十年的手艺，在见到他之后说什么也要给他做一件，见不好推脱，他就应下了。
老人家身体很硬朗，边给他量尺寸边说：“这娃娃的身材比例真好，是我这几十年来量过最漂亮的娃娃了。”
“漂亮漂亮…回来那么多次，也没见得您要给我做一件啊……”徐九九一脸不乐的在旁边嘟嚷。
老人家听了后，慢悠悠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摘下老花镜打量着自家孙儿，最后摆了摆手：“孙啊，减减肥，爷爷就给你做。爷爷几十年里也没量过你这样的娃娃。”
徐九九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爷爷，大喊：“那人是模特，身材不好才怪！爷爷，我是你亲孙！亲孙！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他听后憋着笑不敢去看徐九九气成猪肝色的脸，爷爷叹了口气：“娃儿，小心眼可不是好事。你小时候的衣服那不都是爷爷一针一线给缝出来的。”
“那我现在又不能穿，我不管爷爷，你必须给我做一套，不然我就告诉奶奶你今天喝了半瓶白酒！”徐九九接着撒泼，根本没看到他眼里都要溢出的羡慕。
他的爷爷，在他的记忆里除了那张永远威严冷漠的脸外，就是当他知道他喜欢男人后，瞬间爆发的恐怖脾气。
在安诺沉默的时候，程梁又开口道：“怎么不说话？”程梁说着停下手头的工作，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秘书也拿着资料识相地把头转了过去。
安诺不耐烦地皱眉，语气有些冲：“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呗，怎么？你是觉得我穿成这样配不上你？”
礼服是徐九九爷爷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在他给自己的时候，还跟他说：“娃娃，这衣服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九九这孩子……就拜托你啦。”
他笑着接过礼服，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失落或是寒心，但又觉得很正常，哪有爷爷不为孙子着想的。
除了他的爷爷……
但他很快又听到爷爷说：“你这孩子…这么年轻怎么总是板着个脸呢。唉，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多少也听九九说了些。你要是不嫌我这个糟老头子烦，你点个头，爷爷把你当自家娃看。”
他听了后忍不住哭了，委屈的眨着眼，看着爷爷点头，哽咽道：“爷爷……”
想到这安诺的眼眶又红了，他没去看程梁此刻脸上的表情是什么，他倒是希望程梁能直接说出“是啊，我就是觉得你这样配不上我”这类话。
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的不和他参加宴会。
可是程梁没有，收起文件之后，他就双手抱胸，一言不发。看样子也不打算解释什么。
和从内心就排斥的人在一起，时间总是很难熬的，特别还是在这种时候碰上了红灯。
好在前面就是宴会目的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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