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煎药
头顶的触感有些异样。
赵重霜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一摸,什么也没摸到。
她把手放下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只鸟。
嗯?多了一只鸟??
一只白底黑纹黄喙的毛团鸟,一点也不怕生地停在她的食指上,爪子轻轻勾住指腹。
银朱发出啧啧的惊奇声:“这鸟刚刚冲向你,我还吓了一跳,结果它只是停在了你的头发上。现在又跳到你的手上了,怎么都不怕人的?”
赵重霜也没有完全转过念头来,这鸟这么不怕生……不会真的是黄药吧?
赵重霜一时不知道怎么向银朱解释,手轻轻往上抬了一抬,这鸟便扑哧扑哧飞停在旁边的一棵树上。
太像了……不是黄药都说不过去。
赵重霜:“它……可能是被我身上的草药味吸引过来的吧?”
银朱挑眉,有点不大相信:“鸟儿不是都吃虫子的吗,怎么会被草药味吸引?”
赵重霜扯出一抹笑:“这……我也不知道。”
有些鸟就是这样的,对吧黄药?
……
又聊了一会儿,银朱便先告辞了。
她离开时,还好奇地看了眼黄药。
等银朱走了,赵重霜才敢朝刚才黄药停的地方看去,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叫出口,就又要解释好一会儿了。
“黄药?”赵重霜轻轻喊了一声,便看到黄药又振翅飞了过来。
赵重霜摸了摸黄药头上的呆毛:
“原来刚刚在山脚下看见的真的是你?”
“我今天可没有带草药出门,草药都被别人拿去了。”
黄药侧着头看她,在她衣袖上轻轻啄了几下,什么也没有吃到。
下一刻,黄药便飞走了。
赵重霜:……
这鸟怎么这样。
银朱走后,没有什么人再过来,赵重霜回到了屋子里。
她吃过晚饭,早早歇下了。
——
第二天。
赵重霜早早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事。
昨晚她又做了那个梦,直到在梦中再见那辆马车,她才想起是忘记了什么。
昨天这么空,就该去看看那辆马车的……也不知道马棚在哪里,还得找个丫鬟问一问。
在梦里,她特别留意了马车的样式,绝对不会出错的。
赵重霜闭上眼,又重新回忆了一遍。
……
等赵重霜起床打开房门,就像是开启了什么信号一般,很快就有下人送来了早饭。
不得不说,这种分寸感和距离感让赵重霜觉得比较舒适。侯府若是非要派人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她不知道会拘谨成什么样。
吃过早饭不久,便有丫鬟来通传,叫赵重霜去厨房:
“水绿姐姐是这么吩咐的,公子素来奉行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平日里就对饮食多有挑剔,更别说是在精神不济的时候喝药了。喝药的过程恐不会太顺利,所以要麻烦小赵姑娘早些去准备了。”
丫鬟说着,脸上露出了羞惭的表情。
这些话实在是太不客气了。人家一个好好的小大夫,好说歹说请了过来,就把她当下人使唤。
要不是没办法,她真不愿意来通传。
赵重霜愣了一愣。她倒是本来就不爱闲着,早早找点事做也好,只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么感觉这药煎起来不是一回两回的事?
这一天只喝一回的药,不会要她一整天都在厨房煎着吧?
赵重霜暂时不去想这些,朝来传话的丫头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不用我带您去吗?”
“呃……那也好,你稍等我一下。”
赵重霜昨日已经记住大概的路线了,只是她一个人在枕流园中行走,总是不太方便。若要遇到人问起,解释起来也是个麻烦。
那丫鬟于是在前面引路,出去时又碰到了银朱。
银朱还没听赵重霜解释完,就已经皱紧了眉,等赵重霜说完,她说:
“水绿那丫头行事怎么这么不周全,一点儿礼貌也没有……小双姑娘,你也不用惯着他们,越是惯着他们,他们越是得寸进尺。”
赵重霜不太会应对这样的场面,但也把银朱的话记在了心里:
“好、好的,我记下了。”
“银朱姐姐,那我就先过去了。”
银朱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侧开身子让她们过去。
她再是有什么不满,在这儿也不能怎么样。
只是,她最近要多多盯着水绿了,治不了她,也能让她收敛点。
这些,就不用和小双姑娘说了。她看这小丫头,是个好性子,她总得多照顾着点。
……
赵重霜一路到了厨房。
昨天她只在外头远远地看了看,今日踏入,才知内里也很宽敞,有好几间屋子,处理生食、摘菜的地方与锅灶是分开的,各处皆井然有序,各司其职。
简直堪比酒楼后厨的规模了。
赵重霜过去时不时就会去酒楼后厨观摩,那种热火朝天的场面她很喜欢,每个人都在井井有条地做着自己的那一份工作,却能制造出无数令人捧腹的对话。酒楼的伙计,都是说俏皮话的高手。
上回账房季先生离开时,还让她有空时去酒楼玩,说大伙儿都想她了。
这次事情了结,就去一趟吧,赵重霜心里暗暗计划。
……
枕流园平日烧水,有好几个小灶,便匀了一个给赵重霜煎药。说是小灶,实际只是一个小半人高的半封闭坯土容器,侧面的开口处可以塞入柴火,上面放砂锅。
赵重霜把用具放在了旁边的台案上,又搬了个小板凳,就这样守在炉子边就好。
熬药需要用文火,慢慢让草药中的物质渗透到药汤中来,等药汤颜色变深、气味浓郁,便差不多了。
熬药的时候,有位老妈妈走了过来,也搬了个凳子,就坐在赵重霜旁边。
“小姑娘,他们、叫你来熬药呀?看着眼生,是刚进府吗?”
赵重霜转头看她:
“啊?啊是的是的,我来熬药。我是赵氏医馆的学徒,应该算是过来帮忙的。”
老妈妈年纪虽大,打理得却很干净,看着挺面善。
老妈妈闻言松了一口气,低声说:
“不是侯府的就好……我这个老婆子是真怕了。”
老妈妈这才好像放下戒备似的,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的情况。她来找赵重霜,是来找个人说说话、发发牢骚。
妈妈姓李,本身在李家、是个挺体面的下人,所以才被派来枕流园,是受主子吩咐、先来熟悉熟悉、安排人打扫打扫。
可侯府这些人来了,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直接就把她当最下等的粗使仆人,做一些烧水这样的边缘工作,李府原本的下人,都是被这样安排了。
而与侯府公子相关的饮食起居,全由侯府自己的人负责;李府的下人,就只能给下人们做做饭,过的实在是有些憋屈。
李妈妈碰到赵重霜,都得是问清楚再敢开口。
赵重霜有些理解李妈妈,可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要赵重霜说起来,李妈妈现在倒也挺空闲的,换个角度想,轻松点也没什么不好。可她也清楚,李妈妈在乎的并不是做多做少,而是做得体不体面。李妈妈现在每天被冷落、也得不到多少尊重,连个要说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只是和赵重霜倾吐了一阵,李妈妈便看起来松快了不少。
也因为李妈妈的介绍,赵重霜了解了侯府众人与枕流园的一些基本情况。
侯府公子身边有两个得用之人,水绿和来福。水绿主内,赵重霜已经认识了,是侯府的大丫鬟,主要负责公子的饮食起居;来福主外,公子的交友酬和、来往事务,常常需要来福去办,他是小厮、也算是个管事。
赵重霜根据李妈妈的介绍,心里总结出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顺便,她也确认了一下,马棚是不是在枕流园的东南角,靠近东角门的位置,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
药熬好了,深黑色的一锅看着确实是有些慑人,蒸腾而上的浓重药味让李妈妈的五官都皱到一起去了。
李妈妈见赵重霜眉也不皱一下,心里啧啧称奇。
赵重霜问李妈妈:“李妈妈,您知道平日是谁负责把饮食送过去的吗?我这药……”
李妈妈恍然,赶紧去叫人。
平时管送餐的丫鬟小厮过来看了看,七嘴八舌,问了赵重霜不少问题。
一番交接过后,结果却还是要赵重霜自己过去。
赵重霜:……
“姑娘,我们也不是不想帮忙,可上面没有吩咐下来的事,我们要是贸然动作,真的讨不着好啊。”
赵重霜在进入枕流园的第二天,便感受到了高门大院流出的森严的滋味。
话本里不是经常写的吗?一个什么表小姐,来到一个陌生的家族,府中从主子到下人、从上到下都把她当外人,看着都客客气气的,却永远如一堵看不见的墙一般,自己无论做些什么,都是处处受阻。
是因为自己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吗?赵重霜无端生出了一股厌恶。
什么也不让别人经手,是为了坐实我毒害你们家公子的名头吗?公子一有什么不适,都不用大费周章地排查,直接把她抓起来就好了。
赵重霜一边觉得自己的联想有些好笑,一边又着实看不懂侯府的做法。
李妈妈看到赵重霜盯着药罐沉默了太久,半天挤出一句安慰:
“小双姑娘啊,你也别太在意……我这个老婆子虽然不懂,但看病喝药这样的事,还是要交给内行才稳妥些的。他们叫你去,大概也是想让你在公子服药时看着些,不容易出岔子。”
“而且啊……,”李妈妈压低了声音,“那些京城来的人,就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也没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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