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反复
赵重霜觉得有些高兴。
侯府公子喝呛了之后那不可置信的样子，实在有些有趣。
只是现在，他应该反应过来了，明天大概没有这么顺利了。
折腾到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赵重霜没有回去，而是径直往马棚走去。
……
赵重霜爬进了那辆马车里。坐在位子上，熟悉感几乎淹没了她。
所有的装设都与梦中一般无二，梦中一次次的场景还原，使得马车中的景象几乎与医馆的房梁一般，给予赵重霜十足的熟稔。
最后一丝犹疑落地，赵重霜心中微叹，世间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她梦中的男子竟真的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只是……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梦到这些？
赵重霜找不到梦里的场景与她生活的联系，若梦境真的是上天的警示，但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她来做这样的梦？
而且坠崖这事既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她要想要预警，也没处说去。
“我经常梦到你年纪轻轻坠崖死了，你要小心。”
这不是咒人吗？这可是要挨打的。
还是说……还没有到时候？
既然梦境的内容越来越多，是不是终有一天，她就会明白这个梦的意图？
那且再等等看吧。
……
赵重霜重新从马车里溜出来。
她原本已经想好了借口，就说是公子要看的话本落在马车里了，她来拿一下，可马棚这里并没有见到什么人。
赵重霜回到客房，吃了午饭。他们见她回来，又把餐食热了一下，因而感觉还不错。
她原本以为今日就没什么事了，可意外却来得猝不及防。
赵重霜放下碗不久，拿出线打算给自己新绣一个荷包。说起来，缝线的技术还是庄伯教的。上次她捡到黄药的羽毛放在荷包里，才发现自己的荷包已经有些旧了，右下角有点脱线。
正好这两天有空，绣个新荷包正好打发一点时间。布和针线，是找银朱姐姐取的。
赵重霜刚绣了几针，就听到外边传来慌慌张张的脚步声，赵重霜起身查看，甫一踏出门，就与人撞到了一块。
一阵眩晕过后，左侧的肩膀还隐隐作痛，赵重霜转头，来人竟是小月。
小月看着也撞得不轻，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攀着门上的雕花，语调漂浮着开口：
“小双，不好了……公子的情况又不好了，水绿姐姐正在发脾气好吓人，你快去看看……”
赵重霜皱起眉。怎么会这样？
她想询问更多的情况，可小月看起来也是一头雾水，便只好先跟着小月急匆匆赶去兰园。
……
赵重霜一走进去，水绿便颇有些恶狠狠地看过来，看得出是强按捺住怒火：
“小赵姑娘，我们公子才刚喝了药不久，怎么又吐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赵重霜没有被水绿的情绪影响到，冷静地问：“刚刚有没有吃什么东西，是与前天一样的？”
她一路走到床边，见侯府公子又是如前日那般虚弱地躺在床上。刚刚本就面色苍白，现在更是连嘴唇也没有血色。
见赵重霜走过来，魏梓颇有些委屈地看向她。
他又没什么力气了，嗓子哑哑的：“怎么回事啊……”
赵重霜拉过魏梓的手腕，就这么站着把了把脉。
轻取急促，重按稍减而不空……病在表，浮而不紧，和赵大夫昨日的诊断一样，不像是风寒入体。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赵重霜松开手环顾四周，见到桌上的茶碗，突然想到了什么。
上回好像也是在品茶之后……
赵重霜：“水绿姐姐，刚才公子是不是又饮茶了？这是什么水？”
水绿一愣：“你是说……这个茶水有问题？这、这是山泉水，之前都没有问题的呀。”
赵重霜又问道：“山泉水是只有公子在用，还是阖府上下都在用？”
水绿：“是只有公子用的，这泉水要从上山去取，并不方便，因此只用来给公子煮茶。其他时候用的水，就是前头的溪水和府里的井水。”
说到这儿，水绿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
赵重霜点点头：“这泉水大概是出了点问题，暂时不要再进用了。公子并无大碍，和昨日的情况是一样的，注意休息。”
“若我没记错，临山的几户人家、还有常上山的猎户樵夫，都会接触山泉水，泉水有问题的话，他们或许也会去看大夫。今天不早了，明日叫赵大夫再来一趟，顺便问问他这两天来看病的有没有症状类似的。”
水绿这时似乎松了一口气，不再咄咄逼人：“行，就听小赵姑娘的。……公子这边，还请姑娘再看看吧。”
赵重霜：“嗯。”
水绿：“还不给小赵姑娘搬个凳子来，都站着做什么呢？”
这时的周到怎么显得有些势利，是她的错觉吗？赵重霜在心里问自己。
一个小丫鬟给她搬了个凳子，放在床边，赵重霜走过去坐下。
这些丫鬟，她都不认识，小月也不在房中。小月难道是只负责在院内伺候吗？
……
魏梓果然又吐了，他难受地压着自己胸前，余光看到赵重霜坐在凳子上往后挪了挪。
魏梓：？
魏梓漱了漱口，躺了回去。闭眼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
“你往后躲什么？做大夫的，还能嫌弃病人吗？”
嗓子都哑了还要挑刺，赵重霜有些无奈：
“我没有嫌弃你呕吐的味道，我只是怕弄脏衣服。”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侯府公子看起来更生气了。
赵重霜虽然对气味敏感，但常年接触各式各样的病人，这确实算不得什么。
但是，她这次来，带的衣服并不多，若是弄脏了，就比较麻烦。
魏梓气得眼睛也睁大了，这还叫不嫌弃？
他暗自深呼吸了几下，最后只是瞪了赵重霜一眼。
可他瞪的那一眼，那丫头还没看到！
魏梓：“喂。”
“你大名叫什么？我知道你姓赵，小名叫小双。”
赵重霜有些呆呆地看了他一眼，这种寒暄的场景令她有种熟悉的恐惧感。
“我叫赵重霜。秋天的那个‘霜’。”
赵重霜想了想，出于礼貌，这时候是不是应该回问？
于是她有些乖巧地问：“那你呢？”
侯府公子似乎又被她噎了一下，沉默了一瞬，才开口：
“小爷姓魏，单名一个梓。‘维桑与梓，必恭敬止。’”
语调之间颇有些自得，似乎对自己的名字很满意。
赵重霜没读过书，听不懂后半句，只循着读音：魏……紫？
“魏……紫，不是牡丹名吗？”
赵重霜眼见着对面公子的脸一黑，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出来了。
疑问脱口而出，赵重霜才觉得有些不妥，她赶紧补救：
“国色天香，名字真是不错。”
“……”
魏梓忍不住抽出身后的绣枕，朝赵重霜扔了过去。
赵重霜猝不及防，可手却比脑子更快反应过来。魏小公子身子虚弱，丢过来的枕头也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赵重霜很轻松地接住了。
魏梓：“小爷最讨厌的就是这两句！你才国色天香呢！”
赵重霜下意识礼貌：“谢谢夸奖。”
魏梓：“……出去。”
赵重霜语重心长地劝道：“魏公子，生气不利于身体恢复，还是该保持心情的平和。”
魏梓深吸一口气，“……出去！！”
赵重霜一看觉得不妙，再这样下去，魏小公子的身体大概又要出问题了，她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有什么需要再叫我，我先出去了。”赵重霜留下一句话，就赶紧溜了。
她有点不太懂，虽然她知道自己不太会和人打交道，但好像很少会把人气成这样，魏小公子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呢？
他身上这么香，又叫“魏紫”，不应该夸一句“国色天香”吗？
魏小公子看着病怏怏的，炸毛的时候还挺有精气神的。
赵重霜走了出来，怕一会儿又要有状况，也不敢回去，打算就在院中站一会儿。
已经是傍晚了，外头的风有些凉意。
赵重霜还不怎么饿，这么站着她也习惯，倒也觉得挺舒服的。
远处的树影摇摇，弯月正挂在树梢，天色未暗，月亮一点儿也不显眼。
风中仍有种奇异的花香，说来奇怪，只有在风的助力下，这样的气味才好像更明显。刚刚在室内，反倒不太让人察觉到。
今天魏小公子又不能用餐了，这对肠胃也不好。如果晚上觉得饿了，稍微进食一些热粥，大概也没问题。
可这山泉水，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呢？
明日赵大夫来，可得问问他，有没有遇到症状类似的病人。
再去山上看一看，不知道能不能看出点异常来。
……
不知不觉天色都黑了，只有远处的天际还留有一条深蓝的光带，在山脚下，远处的风景与医馆外很不一样。
赵重霜重新走回屋里。经过这两天的折腾，枕流园的丫鬟已经完全无视赵重霜的行动了，似乎她做什么都可以。
魏小公子的情况看起来已经稳定了，半躺在床上，叫人给他读话本。
见赵重霜走进来，魏梓专门坐直了身子，瞪了她一眼。
赵重霜无视了魏梓的眼神，拉过他的手腕又把了把脉，看了看他的面色，嗯，还算可以。
“挺好的，不要受凉，注意休息。”
“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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