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京城
如果不是魏梓谈起做梦的事情，赵重霜都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她如今每天应付“上司”，比在医馆帮忙要累上不少，于是每晚都睡得很安稳。
她想当然地以为睡得安稳是白天累的缘故，但她似乎很少隔这么多天都没有做梦。梦里的细节都已经有些模糊了，她不会从此往后就只能靠记忆里的这些东西判断魏梓的状态吧？
魏梓的眼神冷冰冰地打在身上，赵重霜没工夫细想，顺势拾起一个话头：
“魏小公子想……梦到我什么了？”
她原本要问魏梓想要什么补偿，话到嘴边，直觉不对。这话问出口，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于是赵重霜生硬地把话题扯向了另一边。
梦到你满身都是血，还一下子消失了。魏梓闷闷地想着，心情好像更差了。
她在魏梓梦里到底丑成什么样啊，把魏梓气得都不想看她了。赵重霜见魏梓一脸丧气，也不肯回答，只好说回自己身上：
“魏小公子，其实我也……梦到过你。”
魏梓一下感兴趣了。
赵重霜边说边观察着魏梓的反应，话音未落，魏梓就猛地转头过来看她。
魏梓又紧张又激动，忍不住抬高声音：“你……是不是高兴坏了！”
赵重霜：？
魏梓又继续说：“我做了噩梦，你倒是做了美梦是不是？”他又羞涩又得意，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梦见我什么了？”
赵重霜叹了口气：“没什么，当我没说过。”
魏梓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干嘛又不说了？”
他调整了下坐姿，手撑着座椅，把半个身子都靠了过来：“怎么这么小气，是不是我不告诉你，你就不告诉我？”
“我不是说了嘛，梦里你特别丑地站在我面前，我就被吓醒了。快，轮到你说了。”
赵重霜：能说脏话吗？不能说的话我就没什么要说的了。
赵重霜敢怒不敢言，努力调整了一下心态。
今天，又在生活的磋磨下领悟到了一个哲理：当你改变不了世界的时候，不要放弃，你还可以改变自己的心态。
赵重霜润色了一下自己的梦：“我梦见马车行驶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一条陌生的山道。
“公子你就坐在这辆马车上，”这句是真的。
“街上有很多人都在为你的容色倾倒尖叫，”很多杀手都埋伏在草丛中，对你虎视眈眈。
“往你的车上扔了很多水果，”往你的车上射了很多支箭。
“就这样。”嗯，编不下去了。
魏梓眼尾挑起，轻轻瞥了一眼赵重霜，半晌，才说道：
“‘掷果盈车’啊，在你眼里，小爷我貌同潘安么？”
赵重霜保持沉默：还好学了这个典故，不然编也编不好。
赵重霜这时候的沉默，在魏梓眼里形同默认。
哼，这个时候倒知道不好意思了么。
魏梓又羞恼又高兴，头抬得老高。
既然赵重霜对他如此上心，这回他就不计较她在梦里吓他的事情了。
魏梓清清嗓子：“现在距离京城也不远了。等到了京城，你是跟我回趟侯府见见世面呢，还是直接去我名下的小院住下？”
赵重霜涉世未深，还没察觉出什么不对，魏梓自己倒是先觉得怪异了。
怎么、怎么好像赵重霜是他的外室一样，带回府，还是安置在外头……
魏梓被自己的联想惹得心烦意乱，刚刚还觉得凉爽的马车里，突然就热了起来。
自己在乱想些什么东西……
“咳，那个药铺后头也有空的屋子，要不我叫人收拾收拾你住在那？晚上药铺的伙计都回家去了，我多派点人过去。”
见魏梓在自言自语中安排好了一切，赵重霜只要乖乖点头就可以了。
待在药铺，那就和在医馆没什么两样了，她很满意。
……
马车终于驶入京城。
魏梓还在这头神思不属，赵重霜撩开车帘，对外头的景致很是好奇。
好气派呀。
——
夜晚，赵重霜端起一盏油灯走到院子里。
短短几天时间，她便对这一片有了一些熟悉。
侯府的药铺坐落在西大街，也叫汐水街，大门对着的便是白日里很是热闹的街道。西大街两侧基本都是规模不小的铺面，而这一块区域更是有好几家药铺，远近的人都来这儿买药。
药铺名叫“仁和药铺”，坐北朝南，南边大门对着宽阔的街道，北边另有两道小门，对着曲折错综的巷子。
药铺的伙计给赵重霜收拾出了一间空屋，在院子的东北角，又新买了铺盖。赵重霜这几日按照自己的习惯重新打理了一下，屋子内外都已经很像样了。
北边的其中一道门便是在东北角，赵重霜进出都极为方便。不过她对这里还不熟悉，并没有贸然走太远。
临近立夏，夜晚的风倒还带着些凉意，赵重霜会搬个小凳，在院子里静静地坐上一会儿。
晚上伙计们都回去了，药铺里只剩赵重霜一个人。京城的治安据说很好，周遭的小巷中也住着不少人，赵重霜常常听到孩子的笑闹声，所以也很安心，一个人也不会怕。
不过究其根本原因，还是赵重霜的性格所致。她总与通常让人害怕的事物与想象隔着一层什么一般，几乎感觉不到害怕的情绪。
那块飘动的布好像藏在角落的白衣女鬼，看着就让人觉得热闹。
她来了好几天了，可大部分时候都很空闲，也不知道来福和药铺的老师傅说了什么。
来京城的那天，到药铺时已经是下午，来福被先行派去知会药铺的伙计，赵重霜去后头拿自己的包裹，收拾完本想跟在来福后头进去，结果又被魏梓叫住。
魏梓看似潇洒，实则啰啰嗦嗦地吩咐了好几句：
“喂，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离了我肯定会不习惯的，可别哭鼻子。”
“有什么事儿就找山伯，就是药铺的总管，他是侯府的老人了，很有经验。或者你让他告诉我也行，我帮你解决。”
“我马上要行冠礼，最近大概是被关在府里出不来的，你乖乖待在这儿别乱跑。”
“对了，要不要我派几个小丫鬟过来照顾你？”
赵重霜听得一愣一愣，直到魏梓说起派人过来的事情，她才赶紧摇摇头：
“不用不用，我、我要有事就找店里的伙计就可以了。”
赵重霜还想说点什么，可是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魏梓撑着头看她，不比平日咋咋呼呼的模样，沉静得叫赵重霜有些不习惯。
莫名感觉魏梓周身都柔和起来。
魏梓见来福已经从药铺里走出来，才说道：“好吧，你进去吧。”
话是这么说，但赵重霜还是等魏梓的马车驶离，才转身往药铺走去。
一想到她要独自面对这么多陌生人，赵重霜头皮发紧，感到了一丝拘束。
在魏掌柜眼里，那日的场景是这样的：
他正在等来福所说的女子进来，便看到药铺门前多了一个身影。
抱着包裹、扎着双髻的小姑娘睁大眼睛朝里面看，明明没什么表情，但总觉得她怯怯的。
来福刚和他说啊，这是小少爷从外地带回来的女子，本就是学医出身，这回暂时住在药铺，叫他招待周到些。
还是贴在他耳边说的，神神秘秘。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个什么来历，看着是挺玲珑秀丽，但也称不上十足的美貌。京城中如她一般的女子，可是有很多呢。
他刚可看得分明，这姑娘是从小少爷马车上下来的，隔着马车小少爷还和她说了不少话，说不定……不想了，反正供着总没错。
想到这里，魏掌柜赶紧迎了出来，笑眯眯地招呼赵重霜：
“你就是小赵姑娘吧，来福刚和我都说过啦。”他刚听来福这么称呼的。
赵重霜抬头看见一个伯伯，心想这个伯伯笑起来明明和赵大夫很像，但为什么感觉又不一样呢？
“你叫我魏伯就好。有什么事儿，随时找我。”
“赶路也累了吧，你先坐着休息一会儿，我叫他们去收拾出间屋子来。”
魏掌柜名叫魏山，所以魏梓叫他山伯。
魏掌柜边说边把赵重霜引到旁边的椅子上，赵重霜手脚都没处放，僵着身子直直坐下。
其实……也没有赶路，也不累。
赵重霜没有找到回话的时机，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乖乖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
赵重霜在院子里坐着，又想到了刚来任何药铺的时候。
魏掌柜对她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太客气了？
来福到底和魏掌柜说了些什么呢？
她这两天几次想要帮忙，魏掌柜都把她劝住了，只叫她做一些特别轻松特别简单的活儿。店里的几位哥哥，对她的态度倒是比较自然。
店里来了能帮忙的人，不是该用就用吗？不然她不就成来吃白饭的了吗？
在赵大夫手底下长大的赵重霜，还不太理解魏掌柜的做法，毕竟赵大夫那时，对她可是“物尽其用”的态度。
赵重霜便站在旁边看铺子里的伙计们忙碌，慢慢也看出来了一些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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